无线电杂音中,他听见顾南星在哭。
那是确诊那天深夜,他躲在书房反复观看她的手术录像。视频里她握着手术刀像握着月光,指尖稳定得令人心颤。门缝漏进的光突然晃动,他转头看见她赤脚站在阴影里,睡衣领口被泪水浸透:“你每天看我做神经接驳手术,是在给自己找治疗方案对不对?”
海面在舷窗外急速放大,沈延舟解开安全带。怀表链子勾住操纵杆,表盖弹开的刹那,顾南星的字迹在昏暗中泛着磷火般的微光。那年他执飞首航,她在起降跑道尽头举着荧光棒跳了整夜,最后用马克笔在表盖内侧补了句“此岸即彼岸”。
爆炸的气浪掀翻驾驶舱顶盖时,沈延舟想起最后一次拥抱她的温度。那天她攥着他的飞行日志摔在玄关,泛黄的纸页散落满地,每页右下角都画着小小的星月——那是她偷偷添了七年的暗号。他弯腰去捡,膝盖却突然失去知觉,整个人栽进她怀里。
“沈延舟,我们分手吧。”
她哽咽着推开他,没看见他跪在地上用痉挛的手指去够那页写着“南星今天主刀了第一台脑瘤手术”的日志。渐冻症患者的眼泪没有温度,砸在纸页晕开墨痕,像一场迟了十年的雨。
海水的咸涩灌入鼻腔时,沈延舟终于触到怀表内侧的刻痕。顾南星不知道,他在那句“达岸各自归”下面,用手术刀尖刻了更小的两行字:
“此身化舟楫”
“渡你至天明”
救生筏上的乘客看着燃烧的机身沉入深海,没人听见金属扭曲的哀鸣中,有个男人在哼《罗马假日》的主题曲。那是2008年地震后的临时医院,顾南星趴在余震不断的废墟里,用沾血的手指扣住他手腕:“别睡,我给你唱《Am I That Easy to Forg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