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几个报信之人急匆匆进来,与侍从耳语几句,递交一沓信。竟有两封是给杨暮客的。
杨暮客展信一看,刑部司传唤他下午要以报案人的身份到堂会审。还有一页附录,写了十六年前之事。杨暮客有意无意往魏氏座次那边看了眼。见着那魏宽正阴恻恻地盯着自己,杨暮客龇牙一笑。而后展开第二封信。是太子的邀请函。
太子的信上深情款款。感言与小道长分别太早。久闻大可道长修行艰深,风韵天成。此番拦下起义灾民,是功德无量之事。请道长出手相助。
杨暮客琢磨了下,最近的确没啥正经事儿做。去帮着太子平定灾祸,是桩好事。比在这船里蹉跎要好。
但眼巴前那魏氏不安好心,也许可借那罗朝太子的威风,灭灭魏氏的煞气。
宴席散了,杨暮客便去城中寻到杨雪。
杨雪准备充分,一早上便跑到了春香郡户部那里调取了田地契书的复件。种种证据链,那姓曹的管事是在劫难逃。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打官司自是不必多说,杨暮客装哑巴就好。期间他拿着符纸,让那符纸中的魂魄看得清楚。
案子牵扯出来魏氏谋划地产,那魏叔启百口莫辩,让捕快按着手指留了手印认罪。
出来已是黄昏时分,杨暮客掐算了一下运道。依旧是比卦。依旧是悬而未决,依旧是前路有险。
嘶。不妙?莫不是那魏宽要弄些幺蛾子出来?
与杨雪分别,杨暮客独自一人乘车来至江边,他没马上回码头那边。那边人多嘈杂,人气太重,这符纸里的魂儿怕是刚放出来就被冲没了。找到了一棵老槐树,阴气颇重。
将符里的苗老六放出来,杨暮客对那魂儿说,“大堂之上可听得清楚?当年一事已有定案,你苗家是被人阴谋陷害。”
苗老六笑了笑,“小人明白。小人错了。”
杨暮客不明所以?什么错了?
许是回光返照,许是人死言善,苗老六继续说道,“小人就不该告状。十六年前不该,十六年后也不该。苗家成了良人,可没人承这名,也没人再管那地。村子没了,地也没了。小人就该中了蛊,稀里糊涂地死了。”
杨暮客掐着震字诀,“你怎么错了呢?”
苗老六躬身作揖,郑重地道了一声,“道长。请送小人上路。”
咔嚓雷声落下,杨暮客根本来不及收手。这雷不是他要降的,怎就降了下来?
那一声道长,杨暮客不知听了多少遍。却唯独这声道长让他受不住,受不起。
怎么就道长?道长在哪儿?道是谁的道?又是比谁长?
晴空霹雳,万里无云。血色江面,琳琳波光。
杨暮客无言回到了码头,上了船。
老妪依旧一个人吹着风,抱着一把琵琶。见着小道士回来,老妪欠身,“少爷您回来了。”
杨暮客本来想走,却停步,侧头问她,“今日曲儿那般哀怨?可是爱着谁?”
“奴家不曾哀怨?奴家弹的便是这江风,若道长听得哀怨,那是道长心中有哀,心中有怨。”
杨暮客咬着腮帮子没说话。
老妪笑呵呵地说着,“奴家这一生爱不着任何人了……前三十年,奴家以为,奴家是只爱自己。后来奴家发现奴家是爱琵琶,而后奴家爱五弦琴,后来奴家爱七弦琴。奴家如此多情,又怎会是爱自己呢?”
杨暮客眉头紧皱,他猛然间盯着老妪怀中的琴。
“妖孽!安敢蛊惑人心!”
草木不可成精,山石无缘作怪。这是这方世界的定律,这琴一个死物,又怎能变作精怪?
杨暮客只觉得天旋地转……
老妪呵呵笑着,“道长这般钟灵毓秀之人也会看走了眼。奴家怀中这把琴,只是奴家的琴。”
风在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