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见他一副伤自尊的样子,本想说点缓和的话,怎奈芜央转过脸,三口两口吃完饭,起身张罗着赶路了。
傍晚时分,他们翻过一处巨石山脊,脚下出现一条东西走向的山谷,一直贯穿到目力所及的尽头。山谷的南北向很宽,里面是茂密的竹林。竹林中,一座大型村庄,升起缕缕炊烟,被夕阳映照出一抹微红后,慢慢消融在天边的晚霞里。
芜央和金石勒紧缰绳,顺着坡路,一颠一颠地下到山谷。身旁,一条条溪流从山上疾驰而下,在平地处汇聚成河,蜿蜒进竹林消失不见。晚风闯进山谷,惊得竹林阵阵沙响,扑棱着的竹叶,切碎了暮光,晃照着他们脚下的路。
他们骑过一座造型奇异的竹拱桥,来到一处十米多高的竹牌楼前,上面写着三个大字:竹协村。
村里就地取材,盖满了二层竹楼。竹楼结实美观,样式统一,规划得十分整齐,不是一般乡野村中的简陋泥房所能比的。芜央骑在马上,听见马蹄踏地的声响异常,低头才发现,原来村中主道上,竟铺设着碳化处理过的层层竹片。好富足的村子!
此时,天色已黑,从窗口映出的繁密灯光可以看出,这里人口众多,不亚于一个小型城镇。
金石下了马,敲开村口一户人家问路。
门开时,芜央闻到屋内飘出一股香气,甜腻得如裹了蜂蜜的烤肉,隐约中带着一丝血腥味。借助灯光,他看见屋内蒸汽缭绕,好像在炖煮食材,顿时肚子一阵叫唤。
芜央咽了口水,见和金石说话的村民穿着绫罗绸缎,身上披金带银,十分华丽,心中生疑,这偏远地界的村民竟如此富裕?
“村长家在那个方向。”金石上马后,用手指了指,看起来情绪不错。
村长家是一座大院里的双层竹楼,屋内屋外灯火通明。竹楼高大宽敞,构造精巧,垒叠得密不透风。走到近前,发现门窗竟然都用珍贵的金镶玉竹编织,配上龙竹编制的花纹装饰。院子里,还堆放着竹子原料和未加工完的竹器。
“我觉得这房子在都城也算得上豪宅。”听金石这么说,芜央也点头同意,他从未见过如此气派的竹楼。
正想着,房门走出两个人,一个干瘪小老头,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老头个子矮小,脚下利索,长眼细眉,脸色红润。而中年男子个子高大,五官俊朗,迈着大步。虽然长相迥异,但看神情姿态和五官细微,依旧能确认是爷俩。
老头脸上挂满和蔼的笑容,拍着手大声询问:“是震陲司的大人吗?欢迎,欢迎。我叫崇力,是竹协村村长。这是我儿子崇官。二位大人快请进。”他也不看金石递来的文书,急忙拉着他们进屋。
芜央撇见老村长的手,修长灵活布满老茧,确实是个篾匠。他对老村长的第一印象不好,让他想起那些明明瞧不上自己,却碍于自己白泽府的身份,不得不对着自己笑脸相迎的人。
竹楼内,空间宽敞,分上下两层,由带扶手的竹梯连接。屋内各式上好竹制家具,色泽自然古朴,还装饰飞禽走兽图案,随便拿出一样都能卖个好价钱。进到内屋,地上铺制的是细紫竹地板,拼接成方形图案,十分规整。在都城,家中有一两件紫竹器物,已算是奢侈,用紫竹铺地板的,金石从未见过。
见村长脱鞋进内屋,金石连忙退回来脱鞋,身后的芜央不等他完事,穿着鞋从他身旁挤进内屋。
“哎,脱鞋呀。”金石急忙招呼芜央。
芜央一屁股坐上竹椅,毫不在意地说:“我怕熏到你们。”
村长连忙堆笑:“不用脱,不用脱,乡野寒舍,不必在意。”
晚餐是竹笋炒肉、腌竹笋、竹笋汤,还有炒蛋、炖鸡肉等,虽然没什么山珍海味,金石吃起来却有翠月楼的顶级味道,倒不是饭菜烹调得多出众,而是他好久没吃过正常饭菜了。
芜央一直埋头狂吃,生怕有人和他抢似的。对他来说,填饱肚子永远比味道更重要。
村长崇力父子吓得没敢动筷,在一旁客气地礼让他们多吃点。
用过饭,村长儿子崇官下地收拾碗筷。村长崇力说:“粗茶淡饭照顾不周,也不知二位吃饱了没?如果可以,我们谈谈正事?”话音刚落,屋后传来婴儿啼哭声,原来是后院还有一座竹楼。
村长儿子崇官探进头来,俊朗的脸上抱歉一笑:“爹,孩子哭了,我去看看,您陪两位贵客。”没等村长崇力回答,崇官缩头便走。
崇官走过院内时,看见一只绿色的大鸟,从后院竹楼屋顶飞走。夜色正浓,他没看清楚,只在心中疑惑,什么鬼东西?
“孩子怎么了?”崇官进屋便问。
“睡得好好的,不知怎么手指就流血了。”抱着孩子的奶娘答道。
“我看看。”崇官用嘴吸净孩子手指的血,看见一个针刺的伤口,这屋里哪来的针?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