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刚手里拿的是一张地图,虽然这张地图实在太过粗略、并不十分精确,但是在赵驷的眼里也是相当地震撼。
很简单,这时的多数人,极少见过地图。赵驷记得他在西军时,只有相当级别的军官才有机会在领取任务时看到过。
而这张纸上,大致地画出了一下两浙与福建的海岸线,在左上方的地方,标注出了他们现在所在的大黄岛,下方曲曲折折的海岸线边还标出一个温州港,那是后期为他们运送补给物品的主要出发地点。
然后中间便画了几笔波浪线,代表着大海,再斜向右下方是一个类似山头的折线——秦刚只大致画了流求岛的北半部,其余的目前并不重要——,在折线的下方,则认真地书写了“流求岛”三个大字。
“我查阅了大量的古书,大致找到了三国时卫温将军去的路线。”秦刚胡诌道,反正也没人可以对他反驳,“我们从大黄岛出发后,先是一直沿着这边的海岸线南下航行,先过了温州,然后便是可以到福清县,它那边会有一个叫作‘海上里’的大岛,南下的商船多会在这座岛上补充淡水与食物。我们便不必去了,只要远远的看到它,就可以从这里改向正东方向行驶。然后只要保持着方向不偏,差不多一天左右的航程,就能看到流求岛。”
“就是这个尖尖头吧?”赵驷指着大致是今天基隆的方向问道。
“嗯!”秦刚点点头,又指着地图上从基隆位置向左再向下的海岸线处特意标出一个缺口道,“我们看见海岸后,这个地方是不太适合登陆的。”
“为什么呀?”赵驷有点不解。
“那里的海边大多都是石岸,我们的海船很难靠近,又不清楚岸边的水情,万一把我们的船底撞破就麻烦了!”秦刚说得非常确切,就好像他已经去过那里一样,不过在赵驷听着也不觉得有什么,在他的心目中,秦先生就应该是这种“生而知之者”。
“所以,我们可以以这个海岸线为参照,沿着它开始向南航行,一直找到一个比较大的河湾口,这条河应该就会是淡水河。找到淡水河后,可以从它的河口驶进去,这里便就是我们登陆流求的第一站,我们要在这里建起一座属于我们自己的城镇以及港口。”
“我明白了,就像是明州港一样,港口修在河水入海口的里面,这样停进去的船只,就可以避开海面上的风浪。而且还便于我们顺着河流往上游去开拓土地。这样极好,秦先生,你放心,只要能找到你说的这个什么什么淡水河,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神居兵了。”赵驷总算是明白了要找到河流入海口的重要作用。
“流求岛那里的气候很好,岛上多水、多树、多水果,我们可以在那里开垦出大量极好的农田。宫十二已经着手在明州那里开始召募流民了。差不多等我们站稳脚之后,他就会安排送来第一批的流民。所有到了岛上的流民,我们负责向他们提供第一年的口粮以及种子,还有最基本的农具与生活物资,让他们自己去开荒。”
“他们开出来的田地都怎么算?”赵驷问了一句关键的问题。
“所有开荒出来的田地都归他们自己所有。不过,在流求,我们还需要保持有军队来保证大家的安全,未来还需要建立管理与发展的机构,所以我们需要向他们征收田里产出的四成作为流求岛的税收。不过,在流求岛,这四成的税便就是所有的了,除此之外,没有人丁税、没有其他杂税、也不会有任何徭役,就是这么简单!”秦刚非常清晰地表达。
四成的耕田赋税,看起来似乎比大宋朝征收得还多,但实际上,许多失田农民租着地主的田,光地租就要缴五成以上。而就算是有着自己的田地的农民,在缴完了田赋税之后,还会有各种无法摆脱的人丁税、杂捐税、火耗税等等在前面等着他们。更可怕的还有极其繁重的徭役,新法推行后的免役钱、这个那个的钱,农民根本就算不清,自己需要总共缴上多少的税。反倒是像秦刚这样,直接一口价,非常简单明了地就收这一笔税。
“流求岛上没有徭役?那么万一我们需要修路、挖渠、筑城等等这些需要大量人手的事情该怎么办?”赵驷想得比较多。
“我们会向来干活的人另外付钱!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农民不对于这些干活的事情反感,只要这些事情很多,就意味着他们可以从中赚取到更多的钱。”秦刚很干脆地说,“我们既然收了农民的四成收成的钱,那这些钱就应该是用来做这些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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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行吧!”赵驷也是苦出身,他虽然没有细算过账,但是既然他提出的问题,秦刚都是有过考虑了,那就说明不再会有问题。
而且,他从最朴素的思维出发,也是觉得这种简单直接的一笔税的方式非常不错,至少眼下就非常吸引人,尤其是对于那些已经失去自己土地而一无所有的流民。
“之前我还说过登陆成功后,会给神居兵以一笔奖赏。”秦刚又补充道,“在这里,我也全部考虑好了,凡是去流求的普通士兵,授田一百亩、军官授田五百亩。不过,这个数量下的田地,需要他们让自己的家人去开垦出来。与其它田地不同的是,凡是在这个数目以内的田地则统一免税。但是只限于每人每家的固定数目,之后不论是别人家想挂靠过来的,他们花钱去新买来的,或者是自己家人再多开垦出来的,则与其他人一样,都是一律要缴四成税。”
这条政策吸取了大宋朝廷对有功名的读书人家里的田地统一免税的弊病。那种制度下来,对于每人手里的田地数目没有限制,那就会出现各种挂靠田地的现象。而最终,朝廷能够收到赋税的田地越来越少,而最终免去的主要赋奖品却开始集中在了那些可以免税的特权阶层手上。
每一个社会都免不了会出现部分特权阶层,像未来的流求岛,初次登岛之后的军队就会是一部分特权阶层,他们会相对于其它人拥有一定量的免税赏田。但是,这些免税的赏田已经明确了限额,所以就不必担心会因为别人的挂靠而出现数量失控的现象。事实上,一旦免税的赏田出售之后,免税资格也就结束,这样的田地原则上就不会扩增,只会慢慢地减少。
当然,历朝历代,土地的问题是最复杂的,秦刚目前对这方面管理的问题,考虑得还比较简单粗糙,先大致有所约束就行。主要还是因为淡水河流域的可耕种田地并不算太多,这里只是他选择进入流求岛的第一个根据地而已。
其实整个流求岛最适合大面积开垦的地方,是在南部浊水溪流经的后世台南、嘉义那里的土地,只是那里还需要大量的人丁、财力以及相适配的兵力支撑,眼下他觉得暂时还考虑不到。不过,只要能在淡水河这边站稳了脚之后,从岛上向南推过去,则就是非常简单且容易的事情了。
赵驷想了一下,又提出了他的新问题:“到了流求岛,又是开荒、又是建城,总是需要有一个人进行统一管理的,派谁去比较好呢?”
“缺人啊!”秦刚先是长叹了一口气,然后便说道:“你觉得宫十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