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扎伊娜出门驾着马只顾跑,心中难受至极,不住回想起那句话:“对不去,瞒了你这么久!”扎伊娜越想越难过,心里懊恼:“爹爹怎么会骗我!他怎么连真名都不肯告诉我!”手中长鞭挥舞得愈发猛烈,胯下白马疼得嘶吼起来。奔了不知多远,这马卸了力,停在原地,扎伊娜下来不住用鞭抽打,发泄着心中的愤恨。可这马无论如何也不肯走,扎伊娜忽然觉得自己很傻,定睛一看,这马身上竟被自己抽出了一道道伤痕,眼中泪水汪汪。扎伊娜又心疼不已,双手抱住马首,哭着道:“对不起,对不起!你对我最好,我怎么能打你,都怪那臭老头闵三溯,一定是他在骗我,他合着爹爹来骗我,故意让我难过的!”
见身旁溪水缓缓流过,于是拉着马来到溪边饮水。喝了几口,扎伊娜望着水中的倒影,发觉自己已是一个娇艳美丽的姑娘了,不禁想起自己未来婚事,脸红起来。想到婚事,心中又不自觉地想到了岑毅,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于是叹道:“岑毅啊岑毅,其实这些都怪你呢!没认识你之前,我哪会有这么多的难过事情啊!”接着又想了许多事情,想到了过世的母亲,“妈妈在我就不会有这么多的委屈了!”想到了阿卜杜,“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兜兜转转回来,父亲骗自己的事实又映入脑海,又崩溃地大哭起来。
这是,只听“嗒,嗒”的马蹄声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传入耳来:“小姑娘,为什么伤心呀?”扎伊娜转头一看,只见两驾马并排骑来,马上乘着两个服装奇特的汉人——一个是个衣衫褴褛,头顶光洁的老头,脸上堆着笑意,眉目慈祥;另一个面色凝重,长胡及胸,身着长衫,目光凌厉,看上去非常不好惹。扎伊娜愣了一下,低下头道:“没什么伤心的,一点破事罢了!”那光头老者笑容不减,越下马来,凑到扎伊娜身边道:“好孩子,我不是坏人,我来这里找位大夫,既然遇到了你,那不妨向你问问。”
扎伊娜心里对这老者有了好感,点点头道:“那你们要找的大夫是谁,或许我知道。”这老者正要回答,却被那长衫老头打断:“吴师兄,问这小丫头有什么用?她能知道什么,一天哭哭啼啼的!”扎伊娜心里有气,但又不便于冲老头顶撞,只愤恨地喘了几口粗气!那光头老者依旧语气平和地道:“没关系,小女孩有些伤心事罢了,刘师弟,你这么大的时候,难道遇到伤心事就不会哭吗?毕竟这姑娘是当地人,问问总是有用的,你别总打岔!”接着回过头问道:“姑娘,当地有个杜莱穆萨大夫,你可知他住在哪里?”扎伊娜一听,脸上竟变得冷漠,这吴老头见状愣了一下,只道自己说错了话。只听扎伊娜不屑地道:“杜大夫吗?哼,不想去见他!”
吴老头愣了半晌,缓缓地道:“姑娘只管告诉在下杜大夫住哪里便是,不必带领我们去的。”扎伊娜摇了摇头,道:“他现在不在家!”吴老头道:“那现在他在哪里呢?”马上那刘老头等得不耐烦了,急道:“只管告诉我们住在哪里便是,他不在我们就去那儿等他!干吗拐弯抹角!”吴老头回头道:“刘师弟,别这么无礼!”刘老头“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再答话。扎伊娜觉得这吴老头挺有礼节的,于是问道:“爷爷你们是有什么要事找杜大夫的吗?若是有,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他!”这吴老头连忙拱了拱手称道:“如此,那便有劳姑娘了!”
说罢扎伊娜回头骑过马来,领在前面,望来路奔去,二老跟在其后,这时,只听几声清脆的叫声从身后传来,扎伊娜听闻心中一喜,别过马来,回头喊道:“符雪,离霜!”听到此话二老呆愣在原地,“你……认出我们……”吴老头正要说话,忽觉头顶有一对小鸟飞过,抬头一望,只见那鸟腹蓝颈红,叫声响亮,轻盈地落在了扎伊娜的左右肩膀上,扎伊娜用手轻轻抚摸着,十分的宠溺。二老长舒了一口气,吴老头笑道:“好好看的一对天铃鸟,姑娘,这是你养的吗?”扎伊娜应了一声,只听那刘老头道:“为什么起这样的名字?”扎伊娜回道:“我觉得很好听呀!再说,在回疆谁不知道天山双鹰呀,““符雪”,“离霜”可是他们二老的佩剑名呢!”吴刘二人相视一笑,不再回答。扎伊娜一边溜着二鸟,一边引着二老继续前行。
不多时又听得后方马蹄声骤起,声势不小,二老一听转过头同时道:“来了七个人!”吴老头连忙道:“这些人来头不小,咱们先避一避!”于是二人连忙驾马躲进一旁密林之中,扎伊娜愣在原地,只见那吴老头向她招了招手,于是连忙跟随他们入林。三人下马躲在林中,探头看时,只见果有七驾高头大马驶过,领头白马上的是个书生样貌的男子,后面跟着的则形貌各异,有的苍老,有的健硕;有的高瘦,有的矬胖。只听其中一人道:“大哥!那老贼真的在这里吗?”只听前面那书生朗声道:“错不了!今儿我看那小子使得就是“闲云剑”,绝对就是那闵三溯的弟子!”
“哼哼!”只听又一人道:“这老贼让我们找的好辛苦!原来躲在了这!”
“今儿个他要是不把胡老弟和“牧云仙诀”一并交出来,倒要叫他好看!”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待一行人去后,三人从密林中出来,刘老头道:“看来与我们并无瓜葛,接着走吧。”谁知扎伊娜紧张地道:“他们,莫非就是空明八子?”二老一听,忙道:“是吗?你怎么知道的?”扎伊娜道:“他们是去找我师伯麻烦的!不行,我得去救我爹爹和岑毅他们!”二老懵住,吴老头道:“你师伯是闵三溯?岑毅又是谁?”扎伊娜摆了摆手说道:“多说不得,再不去就来不及了!两位伯伯,这厢对不住了!我得先行告辞……”
另一边岑毅驾马上了大道,只见落日垂暮,鸦鹊齐鸣,望着眼前茫茫大路,识不知该往何处去寻。可天色也不早了,只得任捡一挑道路去寻。走了不远,听得前面马蹄声起,只道是扎伊娜回来了,心头一喜,于是加鞭前往。可行了一阵,却见前方来了七驾高头大马,来者尽是男子,不禁失望。近前细看时,却见领头那人气宇轩昂,样貌不俗,正是李文用。岑毅又惊又喜,转念一想,登时大惊失色:“来者莫非就是“空明八子”吗?看来是来找师父的,我……我怎么办?”来不及细想,来人转眼来到跟前,岑毅索性原地等候。
李文用也认出了岑毅,于是回头叮嘱众人默不作声,岑毅假装高兴地道:“李大哥,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吗!”李文用笑脸相迎,道:“是啊,岑老弟,我是来带着我兄弟们看望你师父来了!”
岑毅挤出笑脸来,拍着手道:“好啊!诸位大哥能来我真是荣幸至极!”说罢下马一一行礼,众人连忙回了礼,接着李文用道:“我这么多兄弟冒然前去定会惊动了他老人家,不如先请兄弟你领着我和我这二弟李善荣前去,先行告知。”说着指了指身后的一位须臾老者,“这位李善荣兄弟号称“海游子”,想必你师父也是认识他的。”说罢只听那李善荣不屑地说道:“不用说我想那老头也认识我!”听闻此言李文用连忙瞅了他一眼,李善荣视若无睹,岑毅尽收眼底,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道:“没事的,师父他巴不得你们都来呢!”心想:“我先领你们去探知情况,其他人在旁伺机埋伏我们又怎能得知,到时候吃亏的还不是我们?”
众人拗不过岑毅,为了不暴露,只得应着岑毅的意,一众前往。路上岑毅仔细观察着几人,只见其他六人粗眉大眼,胡须冉冉,个个都要比李文用年长,却齐口称他为大哥,不禁觉得怪异。
天理教众人一路上打着手语,传递暗号。岑毅假装看不见,心底早已有了盘算。
待将近石屋之时,岑毅忽然惊呼:“哎呀!我怎么忘了!师父刚出去找大夫看病去了,我怎么就直接领着你们来了呀!”李文用将信将疑,回道:“即是如此,那我们在此等他回来便是。”岑毅假装焦急地道:“他回来得好一会儿呢!现在应该还没走远,我去叫他回来吧!”说罢不待众人答复,纵马掉头而去,留众人愣在原地。
排行第四的“入月虎”何志上前道:“大哥,我看这臭小子鬼鬼祟祟的,肯定心怀鬼胎,倒不如我们自己去了吧!”李文用道:“不急,饶是他去通风报信,我们也不必打草惊蛇。这闵三溯住处离此不远,待他一时半会不来,我们再去不迟。”刚说完李文用突然脸色大变,道:“不好,这傻小子去他师父跟前肯定要把我名字说出来,到时候那闵三溯肯定会跑的!”排行第五的“化风龙”苏璞道:“可万一这小子刚才说的是假的呢?他师父万一还在家里呢?”李文用思索一番后道:“这么办,五弟、六弟、七弟、八弟你们四个去追那小子,我和二弟四弟去那屋子里一探究竟。”说罢众人领命分头前去。
岑毅跑过一片林子,本打算抄小路回去报信,可奔了不远,却听见身后有人追来。心里暗叫不安,但随即镇定下来,停下马来等后面来人。只见老五苏璞和老六“吒雷神”红斌、老七“坐山鹰”秦子煜、老八“仗火彪”孙子善四人一道奔来。岑毅连忙问道:“四位大哥,这是为何?”那苏璞上来就道:“哼,臭小子,骗我大哥容易,可想骗我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岑毅假装疑惑地道:“为何这么说?”那秦子煜怒道:“少给老子装!想去通风报信?你以为老子我看不出来?”说罢一脚狠狠踹在了岑毅胸口,岑毅重重地摔下马去。眼见暴露,岑毅胆怯不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四人越下马来,围在岑毅身边道:“说罢,那闵三溯在哪儿?不说老子杀了你!”岑毅牙关紧咬,眼睛死死盯着四人。那红斌嘿嘿一笑道:“蛮硬气的呢!要是削了你一根手指头看你说不说!”说着抽出一把短刀,作势便要往手上割去,岑毅这时终于燃起了反击的斗志,大喝一声,手上内力迸发而出,挥掌拍出,竟直接将红斌拍飞了出去。
余人都未料到岑毅会突然出手,惊得齐齐地向后退开,只见岑毅一个挺身跃起,接着抽出长剑,摆开架势。红斌气急败坏,从腰间抽出一根长鞭,鞭身呈银白色,挥挥洒洒,大骂道:“糟小子敢偷袭我!看我不抽的你满地找牙!”说罢挥鞭打上。岑毅此时剑术已是十分精妙,无奈缺乏实战经验,红斌上来两鞭未能躲过,结结实实地抽在了身上,吃痛之余,心底已抓住了软鞭的攻防要点,只见那红斌挥鞭抽来,鞭尾直直点向岑毅肩头,岑毅不躲不闪,甩剑一挥,一招“长虹晚照”递将出去,劈中鞭尾,接着翻身跃起,躲过甩过来的鞭身,运起内力,剑锋横转,向下一扫到底。红斌大吃一惊,翻手挥鞭扫来,谁知岑毅这招尽是虚招,剑未使老就已收回,接着翻身避开来鞭,反手“东风贯楼”刺来,这招实在太快,红斌躲都未躲,长剑直直刺进胸口。其余三人惊愕不已,只见苏璞上来一脚蹬开岑毅,反手扶住重伤的红斌。岑毅见自己一出手便致伤于他,心中又惊又喜。
原来这红斌武功本在岑毅之上,无奈过于轻敌,加之心中浮躁,这才栽在了岑毅手上。只见红斌表情痛苦,一手紧握着拳头,一手死死抓着苏璞胳膊道:“五哥,替……替我报仇!”说罢便昏厥过去。苏璞连忙点住红斌胸口六处止血穴位,接着命秦子煜和孙子善二人照料,然后起身回头冷冷瞧着岑毅,眼里似有了几分敬畏之意。
岑毅没了长剑,瞬间窘迫不已。苏璞道:“好小子,好俊的功夫!”岑毅默不作声,死死盯着苏璞。只听苏璞又道:“你剑术上是厉害,可你拼的过我的拳脚吗?”说罢上前几步,展开架势。岑毅没见过这路架势,无奈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接架,正是“撵步八象拳”,苏璞冷哼一声,揉身搓上,挥掌拍去,岑毅没见过这等绵软的拳法,可迸发出的内力却也让岑毅知道这掌厉害,不敢硬接,于是错开双手,接着脚踏“坤”位,挥拳来打,苏璞也察觉到这拳之精妙,也没有硬接,侧身躲过。
二人斗了一番,迟迟未能找出对方破绽。可岑毅却觉得越打越乏力,而苏璞精神烁烁,不见衰象,好似自己内力被其抽走一般。这苏璞乃是内家武功“游身八卦掌”的通家高手,师承少林派,岑毅自不是其对手,可方才岑毅三招之内放倒红斌实在让苏璞对其有了戒备之心,否则早就将岑毅打倒在地。
眼见苏璞迟迟不能取胜,秦子煜心里又急又气,这人是位暗器高手,能抬手将镖射中数丈之外的目标,被人称为“鹰眼”,因此他便给自己取外号为“坐山鹰”。只见他悄悄从口袋里取出一枚弹珠,扣在手指中,待岑毅与苏璞越开距离之际,破空弹出,正中岑毅腰间。岑毅苦叫一声,扑倒在地。
另一边那孙子善也忍无可忍,抽出一把利刃便向岑毅劈去。岑毅痛得难以躲避,只得翻转身子滚开。那苏璞眼见自己胜之不武,心底惭愧,于是转过身去,不再理会。
孙子善连劈两刀都被岑毅躲开,气得他双眼通红,真如烧着火了一般。只见他一脚狠狠踢在岑毅胸口,岑毅几度喘不过气来,于是孙子善乘机一刀向岑毅颈间砍去。突然,却听“砰”的一声,孙子善长刀脱手,落到一旁,捂着手掌苦叫不已。秦子煜看得清楚:一把镖飞来扎在了孙子善手上。
抬眼望去,只见一乘黑马上坐着个仪态威严,挺拔端庄的老者,白眉低垂、苍眼含怒,一身长衫精干不已,正是那发镖之人。另一边,却见还有两匹马,上面分别是个头顶光秃秃的老头和一个美貌的少女,正是吴老头和扎伊娜。苏璞见状惊慌不已,心想:“怎会如此不顺?半路窜出来这么多高手,这闵三溯倒是帮手挺多!”
只听那发镖的刘老头道:“你们好大本事!竟对一个孩子下手!有种的,跟老爷子我过过招!”苏璞上前拱手道:“尊驾贵姓?为何要出手伤人?”刘老头一听顿时怒不可遏地说道:“怎么,我还伤你们不得?凭我这把年纪还管不得你们?问我名讳,倒要先把自己的家数给报出来!”
苏璞强忍心中怒火,回道:“在下天理教八卦旗巽牌香主苏璞是也!”刘老头“哦”的一声道:“你就是那个号称“化风龙”的家伙喽。”苏璞摆了摆手道:“都是江湖朋友胡乱叫的,在下实不敢当!”另一边吴老头哈哈一笑,道:“原来是天理教的朋友,失敬失敬!”下马上前躬身行礼,苏璞连忙还礼,谁谁知刚弯下身子,脖颈间一阵剧痛传来,苏璞暗叫不妙,撑开双手防备突袭,接着连忙向后退开。
秦子煜一看,却是苏璞脖子上插了一根钢针,苏璞顿感脖颈僵硬,只听那吴老头道:“怎么样,这“醉马针”舒不舒服?再来一针不?”
孙子善闻言恼怒无伦,把手上镖拔出扔在地上,大骂道:“哪来的糟老头子?坏你老子大事,今天非杀了你不可!”说罢抽过刀来便要杀去,却被苏璞喝止住。那秦子煜一听“醉马针”,登时脸色大变,惶恐地道:“你们……你们是天山双鹰?“闻言吴刘二老哈哈大笑,齐声道:“终于来个有见识的人了!”只听这吴老头道:“没错小子,我们是天山双鹰,吾乃“傲鹰”吴世超,这位是我师弟“骄鹰”刘柄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