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被推开后,远处的陡坡底下,果然爬着二十余人,在蒙蒂塞洛大战时那个惨遭重创的长须光头带领下,悄无声息地绕了个大圈步步逼来!如若迪姐没有先知先觉,此处无人看守,很容易就被抄了后路。在门推开的一极瞬,对方也注意到我们,慌忙闪身藏入树木背后,频频举枪射击。若这是一个晴空万里的傍晚,铁莲子横飞很容易击中迪姐,然而瓢泼大雨和狂风呼啸,让这等乱枪袭扰大打折扣。而与敌与我态势一样,我也同样打不中他们。
迪姐坦露在皮装外的雪白胸脯上,被充盈进一股黑气,瞬间青筋化为黑蚯蚓,那对罩子变得漆黑无华。无数骨刺正徐徐从她白嫩肌肤底下渗出来,宛如黑色火山礁岩。群贼见状,不仅垂下手腕,相互间低语,釐不清此女是人是鬼,怎生得那么古怪?恰在此时,那些湿透的树干闪耀出光芒来,无名火顿起,大雨活像汽油,立即猛烈焚烧起来。群贼此前已吃过身陷火海的亏,哪敢再尝一次?瞥见烈火燎原,忙张罗着撤退,不消几分钟,逃得一个不剩。
这种阴惨惨的绿色火苗,肯定是迪姐搞的鬼,她是个与世无争的人,并没打算要结果他们性命,只是为了驱走作罢。不然以这些人的速度,根本是逃不掉的。见后山危机解除,她立即窜进门内,要我不必去管冲天大火,只要她不在场,很快就会被大雨扑灭。
跟着要做的,便是去解了碉楼之围。二十余名莉莉丝正在大门前各个方位放枪,一度遏止群贼的攻势,然而当他们越过拐口,城垛上的枪声反倒变得零星起来,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弹药告罄。实则不然,那是威廉姆斯的计策,她就是要将人再放近一些,好给他们一些惊喜。
艾莉森家的老奶牛拖着一辆板车站在虚掩的铁门前,上面的火药桶已被卸下大半,礼貌者正在安插引绳,只待他们来到二十米外最陡的坡道,将木桶引燃一只只推下去。这些东西是四周荒芜的库房地窖里翻找到的,摆在下面已经一百多年了,全是三肖甲基本火药。
“不必全挤在碉楼上,分出一部分去守备后门,这里有我一个就够了。”她在牛车后张望片刻,对琴弦说:“你只管一只只推下去,不必去考虑火药受潮,引线被浇熄这些事。”
不得不说,化为妖妄后的迪姐面容变得极度可怖,却又能控制心绪,不会像侩路扎透双目的丧妇般陷入狂暴,举手投足间展示出一股运筹帷幄的气质,令人感觉又竦又艳。拉多克剃刀说,正因她的日常总是十分理智,心态又足够好,所以才能荡涤蛇胚的荼毒,保有人心。
跟在垃圾车后的群贼不久后逼近铁门,纷纷甩出钩挠缠绕门榄,然后将锁链挂在垃圾车挡板上,企图用车将门拖翻。正忙得不亦乐乎,忽听得一种沉闷之声响起,两只木桶风驰电掣地滚来,当望见斜面上标着烈性炸药,群贼吓得魂飞魄散,纷纷抱头鼠窜。就连开车的驾驶员,也连滚带爬出来,追着人流往山下奔逃。紫色身影从碉楼上一跃而下,稳稳当当站在门首前。
两个百年历史的黄火药桶果然不堪大用,挨着机轮后停歇下来,却无法引爆。迪姐甚至连手都不举,只是双目凝视着它们,又一阵光芒闪耀出来,坡道中段迅即传来惊天动地的大爆炸,连山丘都为之颤抖不已。这股气浪将车掀到半空,扎在土道间,成了一堆废墟。
骑马男目睹全部过程,也有些暗自惊叹,他已明瞭此刻的女神峰有着一个棘手人物,不除去将影响千年大计。然而成串的爆炸让陡坡成了火海,外加迂回的人马灰头土脸奔归,显然这是一次相互实力间的试探,暂时只得偃旗息鼓。迪姐给足了群贼面子,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而是在他们逃得一干二净后才引爆火药。当然客气只有一次,而不能顿顿免费。
碉楼上欢声雷动,这场危机轻易地被她化解,若沿循桃花的韬略,对方必将死许多人,仇衅一接便再难化解。迪姐的所为令莉莉丝们佩服有嘉,事实上没人能比她做得更好。
“你会一直留在这里,是不是?”威廉姆斯环抱着她的胳臂,无限感慨地问:“我担心过你可能因考虑将来仕途,电视台的工作,没准会悄然离去,我们对你来说就是陌生人。”
“用餐时我与阿斯兰和佐伊聊了很久,方才明白醉蝶花为何慢慢转变,并爱上这里的原因,过去的我也偏听了错误讯息而无端仇视你们,有些事必须要亲历一遍才行。”她招招手要我靠上前,说:“我知道你们都很光火,认为所有横祸都是她带来的。实际上,我们谁都不是重点,我们也没人应该被卷入这场风波,那是某个胸怀野望之人想要激起惊天骇浪,彻底搅浑亚弥尔与弥利耶之间的平衡,图谋世纪末的血腥大屠杀,才引发了这一切。”
黄瓜和红苜蓿兜里揣着迪姐给的钱,她让俩人买几件像样衣服,别穿得吊儿郎当,露出手臂刺青,给人浪迹街头之感。她们怎么想没人知道,但肯定与曾经的我那般觉得她是财神。
迪姐又将她俩拢在怀中,悲叹道:“看看这些孩子,多年轻啊,还有无限美好的生活在等待她们。我有过想要逃跑的念头,但怎忍心看着她们去死呢?尤其是在我有能力改观一切的前提下。人不可以太自私,工作与前途,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与三十条人命相提并论的。今天我的片刻怯弱,将导致未来的我终日生活在悔恨之中。”
“那我跟她们一样穷,你是否也该给我点钱花花?”无耻的木樨花快步上前,伸手向她索要钞票,一拍胸脯道:“我家都是弟弟,我特别会照顾婴儿,往后可以给你俩当看护。”
“对了,你俩一直在说受到了妖魔化言论的影响,大概都是什么观点?又是谁说的?”香橙矗立一旁听了良久,便要她往细里说。Dixie安排三班倒,责令琴弦担当空地守卫,剃刀盯紧后门,各引一批人忙活,自己随着她们走回道场,将从我嘴里听来的话描述一遍。
“这根本是胡说八道,甜瓜和红苜蓿都可以证明。紫丁香一天到晚光想着逃跑,怎可能安排她去送餐呢?那是我和牡丹负责的日常。”主妇不待听完,便从人堆里牵出一个年纪相仿的妇女,叫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惹事精居然比番茄还能撒谎,过去真没看出来。”
“我最早知道你们,是在三个月前,当时听来的原话是这样的。”我思虑片刻,将过往死胖子提起的细节说了一遍,道:“去医院偷B型血当白兰地喝,恶魔崇拜,掌控着街头皮肉买卖,拥有渔场和管理马赛,不断在外袭击路人,先后绑架过两个少女,还要杀货车司机。”
“够了!太他妈离谱了!”香橙与牡丹异口同声地大叫起来:“前面的一部分说得没错,但那是前代莉莉丝们的做派,大长老是连续绑架过两个少女,先后次序也对。但咱们何时控制过马赛和拥有渔场了?有那些挣钱产业还四下打劫抢铺子干嘛?咱们里最有钱的就是艾莉森啊,她许是将绯红山庄的池塘理解为渔场了。还有最大的不同,就是有关货车司机!”
“怎么说,你别那么激动,至少咱们听来的版本就是这样啊,紫丁香被选为月夜女王!”
“醉蝶花,我来问你。截止到今天,大家可曾拜托过你和天竺菊去进行公路色诱?或者说有否提起月夜女王几个字?应该从来都没有吧。既然你长着颗人脑也该自己想想,为何如此重要的事却无人提及?因为这根本是子虚乌有啊!”香橙要我交出手机,打算与惹事精吵个你死我活,说:“月夜女王的事,是最初逮住的那个女孩,可她人跑了自然也没人再提起。然而大长老说,这回为求保险就不必了,血祭对象由她来寻找,这些紫丁香都知道啊!”
“大长老还说,货车司机既便找来,但他已犯了色欲之戒,算不上再是无辜者,所以血祭也起不了作用。由她自己去找那种懵懂无知的,又愿意为华宵之夜献身之人,方可万无一失。”牡丹略略解说几句,便开始拨打沙利文手机,一经接通便破口大骂起来。
“我偷偷给那个女的送过牛奶,那天你俩都不在,她说我是个好人,要我赶紧脱离姐妹会,不然会被她喊来的千军万马狠狠杀掉,所以我才要逃跑!”对面的惹事精默不作声听完她唠叨,开始慌乱解释起来,道:“渔场我说的就是美人蕉的农庄啊,哪不对了啊?那你敢不敢承认,前一次是否选我去当月夜女王呢?既然上次选我,这回依旧还会挑我!”
“好吧,你就尽管狡辩吧,往后恩断义绝,你别到时被那个胖子甩了,哭哭啼啼哀求再给你一次机会!”这笔糊涂账不论怎么对都说不到一起去,正因为沙利文描述的许多劣迹她们有份,而惹事精本人又有重度神经分裂,总喜爱臆想,故而吵了一阵后再无话可说。
“你们想不想合情合法地挣钱?而不是靠四下剽掠那么动荡呢?”迪姐眼珠骨碌碌打转,众女一听有发财路子那当然好,便问她要怎么干?俨然已将她当成了新一代大长老。
“说这些话的前提,当然要等危机过去之后。这座古建筑位于朱厄尔和吉普森交界口,地理位置优越,又有历史人文底蕴,可以作为景点对外开放。还有这么大面积的后山,既有温泉又有密林可以开放给别人当野营地,或者找开发商租出去啊,这些都是来钱的方法。还有绯红山庄,那么多荒地全浪费了,为何不能搞渔场呢?沙利文倒是很有商业眼光呢。”
跟着Dixie又搬出她的独特优势,那就是可以专门为莉莉丝们撰稿,找来摄制组进行采访,外加她们建立山头的初衷,与当今社会价值观高度吻合,会在民间妇女中带来重大影响,免费广告打出去,又何愁挣不到钱。众女听完尽皆大喜,纷纷表示若有稳定收入,谁乐意整天在外作乱呢?而我却知道,她这么说无非是为了缓解她们与沙利文的仇怨。
“我没在开玩笑,那片后山空着实在太可惜了,我第一眼见到就觉得是个风水宝地。”借着出门尿尿,迪姐郑重其事地握紧我的手,说:“咱们先将危机对付过去,才能谈将来。”
正说着话,碉楼方向传来阵阵嘈杂,道场内被鼓噪得心绪激昂的女人们,慌忙端起枪窜到空地上,不住往外端详。然而骚乱并不是群贼又再度发动袭击,而是将停在公路上的拖拉机开上坡,牵引走几台垃圾废车,将通路清理干净罢了。这一大群狂徒索性在底下支起了更多的雨棚,纷纷吃着烤肉,饮着烈酒,光着上身在雨中跳街舞,摆出了长期围困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