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咬着牙不说话,王贲正要再问,却被王翦拦住。他走到那三辆蒙布马车旁,俯身查看车轴 —— 青铜轴头磨得发亮,上面竟刻着细密的纹路。“拿火把来。”
火把凑近,车轴上的纹路愈发清晰:那是一艘扬帆的船,船尾刻着 “徐” 字,船舷两侧画着童男童女的剪影。王贲瞳孔骤缩:“这是徐福东渡的船纹!去年陛下派徐福出海求仙,造船的木料就是从九原郡调的!”
王翦的指尖划过船纹,冰凉的青铜触感让他心头一沉。秦律规定,军用物资不得私调,六十万大军的军粮,竟被赵高挪用去接济徐福的船队。他转身看向粮仓里堆积如山的粮袋,忽然高声道:“所有粮袋全部拆开查验!凡掺沙者,即刻登记造册!”
军吏们不敢怠慢,纷纷动手拆袋。半个时辰后,统计结果出来:两千辆运粮车中,竟有八百辆掺了沙,掺沙量从一成到三成不等,算下来足足短少了十二万石粟米。
“十二万石粟米,够一万人吃半年。” 王翦站在粮堆前,声音掷地有声,“六十万大军出征,每日耗粮近万石,这些沙子,是要让将士们在楚地饿死吗?”
围观的士兵们群情激愤,纷纷怒吼:“处死赵成!彻查赵高!”
赵成吓得连连磕头,额头撞在石板上鲜血直流:“将军饶命!我只是奉命行事,求将军开恩……”
王翦看着他,忽然想起昨日收到的密报:赵高近来频繁调动关东粮草,名义上是筹备东渡,实则暗中囤积。如今看来,这话半点不假。他抬手止住喧哗,目光扫过众将士:“秦律有云,盗卖军粮者,斩;挪用军需者,族诛。赵成勾结赵高,以沙充粮,罪当立斩!”
亲卫们立刻上前,将赵成拖到粮仓外的空地上。青铜剑出鞘的寒光闪过,赵成的惨叫戛然而止。王翦捡起地上的粮袋,将掺沙的粟米倒在空地上,黄白混杂的颗粒堆成一小堆:“今日之事,诸位都看在眼里。他日出征,若再发现军粮有问题,无论是谁,一律按秦律处置!”
将士们齐声高呼:“谨遵将军令!”
声音震得丹江水泛起涟漪,也震得远处的关楼微微颤动。王翦望着山下蜿蜒的武关道,掌心还留着金砂的触感 —— 这沙子不仅掺在军粮里,更掺在了大秦的根基里。他转身对王贲道:“备马,去蓝田大营。这军粮的事,得让蒙恬也知道。”
【三: 车轴船纹,徐福东渡藏玄机】
赶往蓝田大营的路上,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打湿了马鞍上的楚帛地契。王翦将地契塞进怀中,指尖摩挲着马鞍旁的青铜剑 —— 那是嬴政赐予的督战剑,剑鞘上刻着 “受命伐楚” 四字。
“父亲,赵高敢挪用军粮,定是仗着陛下宠信。” 王贲策马跟在一旁,雨水顺着头盔的檐角流下,“徐福东渡耗费巨大,去年就从内史府支用了三百万钱,如今竟动到军粮头上了。”
王翦望着雨中的武关道,路面泥泞不堪,车辙与马蹄印交织成一片狼藉。“徐福东渡不是小事,陛下一心求仙,赵高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敢如此放肆。” 他忽然勒住马,指着路边一辆废弃的粮车,“你看那车轴。”
那是辆破旧的秦制粮车,车轴已经锈蚀,却仍能看出上面刻着简单的纹路 —— 与武关粮仓那些车轴上的船纹如出一辙,只是更为粗糙。“这是去年运送造船木料的车。” 王贲恍然大悟,“看来赵高早就在用军粮通道转运东渡物资了。”
雨势渐小,两人终于抵达蓝田大营。蒙恬正站在营门口等候,铠甲上沾着泥水,显然也是刚从外面回来。“将军,您可算来了。” 蒙恬的声音带着焦急,“方才收到密报,赵高在咸阳散布谣言,说您在武关故意刁难监粮官,是想拖延出兵日期。”
“我倒要看看,他能掀起什么风浪。” 王翦走进中军大帐,帐内的案上摆着几张竹简,都是各地上报的粮草损耗清单,“你看看这个。” 他将武关粮仓的登记册递给蒙恬,“八百车粮掺沙,短少十二万石,都流去了徐福的船队。”
蒙恬翻看竹简的手猛地一顿,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赵高好大的胆子!蓝田大营的粮草本就紧张,若再被他这么挪用,不出三月,大军就要断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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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仅挪用粮草,还在车轴上做了标记。” 王翦示意王贲拿出拓印的船纹,“这是徐福东渡的船纹,赵高用军用粮车转运物资,就是想掩人耳目。”
蒙恬看着拓片上的船纹,忽然想起一事:“去年冬天,我奉命护送徐福的船队出海,见过他们造船的木料,都是从九原郡调的硬木,当时就觉得奇怪,九原郡的木料怎会走武关道转运,如今才明白,是赵高在借军粮通道行方便。”
帐外忽然传来马蹄声,一个亲卫掀帘而入,递上一封密信:“将军,这是从咸阳送来的急信,是李斯大人的手书。”
王翦拆开密信,李斯的字迹工整却带着焦急:“赵高近日借东渡之名,已挪用关东粮草三十万石,廷尉府欲查,却被陛下以‘求仙为重’驳回。将军需小心,此人已暗中联络楚地旧部,恐对伐楚不利。”
“楚地旧部?” 王贲愣住了,“赵高是赵人,怎会与楚地有联系?”
“他要的不是楚地,是权力。” 王翦将密信烧在烛火中,“若六十万大军因断粮战败,嬴政定会迁怒于我,到时候赵高就能趁机夺取军权。他一边接济徐福讨好陛下,一边暗中削弱大军战力,好算盘。”
蒙恬握紧了腰间的秦剑:“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直接上书陛下,揭发赵高的阴谋?”
“不行。” 王翦摇头,“陛下现在一心盼着徐福带回仙药,此时上书,只会惹他不快。况且赵高行事缜密,没有实证,他定会反咬一口。” 他走到帐外,望着雨中的营垒,“我们得自己想办法补上空缺的粮草。”
“怎么补?各郡的粮草都已征调完毕,除非……” 蒙恬忽然顿住,目光落在王翦身上,“将军是想动赵高囤积的那些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