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祁连终章】合黎山崩:这落石指路!

桌案两侧立着两个青铜灯台,造型是跪坐的匈奴人像,手中托着灯盘,灯油早已干涸。而在桌案中央,一枚青铜印静静躺在鎏金锦盒中,印身覆盖着薄薄的苍苔,绿中带黑,显然已存放许久。锦盒边缘镶嵌着细小的绿松石,有几颗已经脱落,露出斑驳的鎏金痕迹。

“将军,是官印!” 一名亲卫上前打开锦盒,青铜印的全貌展露出来。印面呈方形,约 2.3 厘米见方,正好符合秦代通官印的规制,印文为白文,刻着 “昌平君印” 四字,中间有 “田” 字格界格,笔画劲健挺拔,正是秦代官印的典型特征。印纽为桥形鼻钮,虽已锈蚀,却仍能看出打磨的痕迹,与故宫博物院藏的 “乐陶右尉” 印形制一脉相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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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恬拿起青铜印,入手沉重,约有半斤重。苍苔剥落处,印身竟隐约可见鸟虫篆的痕迹,线条蜿蜒如蛇,带着楚地玺印的独特风格 —— 昌平君本为楚国王族,后入秦为官,这枚印或许是他叛秦归楚后所铸,融合了秦楚两地的印风。他摩挲着印面的文字,“昌” 字上宽下窄,“平” 字笔画疏朗,“君” 字带着几分曲笔,“印” 字极力上仰,正是秦印中端庄秀丽的风格类型。心中疑窦丛生:昌平君早在蕲年宫之变后便下落不明,当年他与项燕合兵反秦,兵败于蕲南,按说应已战死,为何他的官印会出现在匈奴金帐中?

此时帐外的厮杀声渐渐平息,王翦带着亲卫走进金帐,甲胄上沾着血迹,脸色却很平静 —— 这般小规模的突袭,对身经百战的他而言不过寻常。见蒙恬手中的青铜印,他眼神一凝,快步上前:“昌平君…… 当年我随始皇亲征楚国,便是他与项燕在蕲南拒守。此人身具楚国王族血脉,又深谙秦法,叛秦后若要投奔匈奴,绝非难事。”

他走到桌案旁,翻看案上的竹简,那些竹简用牛皮绳串联,字迹是楚地特有的鸟虫篆,间或夹杂着匈奴文的符号。“这些竹简记载着匈奴与楚地的往来。” 王翦指着其中一片竹简道,“你看这里,‘项氏献栎木箭法’‘昌君谋河西’,还有‘以鼎为质,共分天下’的字句。看来他们早已勾结,图谋的怕是周鼎与河西之地。”

蒙恬将青铜印翻过来,仔细观察印纽。桥形纽的侧面似乎刻着图案,被锈蚀遮挡得模糊不清。他掏出匕首,小心地刮去锈迹,铜绿层层剥落,露出底下暗红的铜胎。随着最后一片锈迹落下,一个清晰的画像渐渐显露出来 —— 那是一个少年的侧身像,身着楚式深衣,衣襟右衽,腰悬佩剑,剑鞘上缠着丝绦,面容虽稚嫩,却透着一股桀骜不驯的气势,尤其是眉宇间的凌厉,让人过目难忘。

【三: 印纽惊现,少年束楚冠】

“这画像……” 蒙恬的指尖微微颤抖,心跳骤然加速。他曾在楚地见过项氏族人的画像,当年攻打鄢郢时,从项燕府邸搜出的卷轴上,项梁的少年画像还历历在目。眼前这少年的眉眼,竟与项梁有七分相似,尤其是那紧抿的嘴角,简直如出一辙。

更令人震惊的是,少年腰间的佩剑剑首雕刻着虎头纹饰,虎口衔着明珠,正是楚地特有的虎头湛金枪形制 —— 当年项燕便是用这般形制的兵器战死沙场。而他束发的金冠,分明是楚国王族的 “远游冠” 样式,冠上有九缝,缀着的珠玉虽已脱落,钻孔的痕迹却清晰可辨,只有楚国王族子弟才能佩戴这般冠饰。

王翦凑上前,目光落在画像上,脸色渐渐凝重:“是项氏子弟。看这服饰纹样,应是项燕的后人。” 他想起昨日俘获的匈奴将领所言,项梁与匈奴浑邪部暗中往来,以栎木箭法换取匈奴的战马与兵器,“难道这就是项梁的侄子,那个传闻中力能扛鼎的项羽?听说他年方弱冠,便已勇武过人。”

李信递来一块沾了水的麻布,蒙恬小心地擦拭着印纽,画像的细节愈发清晰。少年身后刻着一道弧形纹饰,仔细辨认,竟是楚地的蟠螭纹,龙身蜿蜒,四爪张开,线条婉转流畅,与鼎件上的西周饕餮纹截然不同,带着浓郁的楚地风格。更诡异的是,画像下方刻着一行极小的楚篆,笔画细劲,虽已模糊,却能辨认出 “羽,字籍” 三字 —— 确凿无疑,这正是项羽的画像!

“昌平君印的印纽为何刻着项羽?” 蒙武此时也走进金帐,他刚安排好外围警戒,听闻发现异状便立刻赶来,见此情景,惊得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昌平君是为项氏效力?可他们一个是楚国王族,一个是将领后裔,论辈分、论地位,都该是项氏依附昌平君才对。”

蒙恬将青铜印放在桌案上,指尖划过印面的 “田” 字格,触感凹凸分明:“昌平君叛秦后,虽有楚国王族身份,却无实权,麾下无兵无将,只能寄人篱下。而项氏在楚地根基深厚,项燕虽死,但其旧部仍在,项梁又极善笼络人心。” 他看向印纽的画像,阳光从毡帘缝隙照进来,正好落在少年的眉眼间,“昌平君将项羽刻在印纽上,怕是将他视作楚地的希望,以印为信,与匈奴定下盟约 —— 助项氏复楚,换取匈奴在河西的利益。这枚印,便是盟约的信物。”

“不止如此。” 王翦拿起案上的另一枚竹简,眉头皱得更紧,“这上面写着‘待羽弱冠,以鼎加冕’。他们要等项羽成年,用周鼎举行加冕仪式,复兴楚国。而匈奴想要的,怕是河西走廊的盐铁与草场。”

帐外突然传来亲卫的惊呼:“将军!西北方有大队骑兵赶来!”

众人立刻冲到帐外,只见远处的草原上,黑压压的匈奴骑兵如潮水般涌来,约有千余人,旗帜上绣着黑色的狼头,正是浑邪部的标志。骑兵们胯下的战马嘶鸣着疾驰,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如黄色的巨浪。为首的将领身披金饰铠甲,甲胄上镶嵌着绿松石,正是昨日被蒙恬击伤的那名匈奴首领,此刻他肩膀缠着麻布,渗出暗红的血迹,眼神怨毒如蛇,手中挥舞着一柄镶嵌宝石的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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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匈奴援兵!” 王翦脸色一沉,他常年与匈奴作战,深知浑邪部骑兵的凶悍,“他们定是察觉金帐遇袭,从附近的营地调来了兵力。蒙恬,你带着青铜印从东侧突围,那里地势低洼,牧草茂密,便于隐蔽;我与蒙武断后,用弩箭阻滞他们,拖延时间。”

蒙恬握紧青铜印,印身的冰凉透过掌心传来,却压不住心中的焦灼:“不行!要走一起走!你我皆是大秦将领,岂能独活!”

“糊涂!” 王翦厉声喝道,将一枚竹简塞进他手中,那竹简上刻着匈奴与项氏约定的会面地点,“鼎件与印章同样重要!这竹简关乎两国勾结的证据,务必带回咸阳!我久经沙场,自有脱身之法,快走!” 他推了蒙恬一把,转身对亲卫们大喊,“列阵!弩箭准备!盾牌手在前,组成盾墙!”

亲卫们立刻行动起来,青铜盾组成一道坚实的防线,弩手们搭箭上弦,瞄准疾驰而来的匈奴骑兵。蒙恬望着王翦坚毅的背影,想起他当年率六十万大军灭楚时的沉稳,心中虽痛,却知军令如山。他将青铜印塞进怀中,紧贴胸口,又把军情竹简藏进靴筒,那里垫着软布,可防磨损。

“李信,带十名亲卫跟我走!” 蒙恬翻身上马,那是一匹乌骓马,日行千里,是始皇所赐,“其余人留下助将军断后!记住,活下去,把消息带回咸阳!” 说罢,他缰绳一拉,朝着东侧的低洼地带疾驰而去。身后传来弩箭破空的锐响与匈奴人的嘶吼,青铜印在怀中颠簸,印纽的画像硌着胸口,如同一颗滚烫的火种,灼烧着他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