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祁连终章】合黎山崩:这落石指路!

【一: 栎林惊变,崩石列玄锋】

合黎山的晨雾还凝着霜气,蒙恬的靴底踏过腐叶层,发出细碎的声响。这片横亘张掖以北的山脉藏着太多秘密 ——《汉书?匈奴传》明载其 “生奇材木,箭杆就羽”,山阴的栎树林木质坚硬如铁,树身多生结节,正是匈奴打造箭矢的绝佳材料。此刻队伍穿行在密林中,粗壮的栎树枝桠交错如网,将晨光切割成斑驳的碎金,落在蒙武怀中的青铜鼎件上,与铜绿相映成辉。那鼎件残片边缘还留着火烧痕迹,正是前日从陈仓废祠中抢救而出的周鼎遗存,铜锈深处隐约可见饕餮纹的残迹。

“将军快看,树干上有斧痕!” 李信突然停步,指着前方一棵合围粗的栎树低喝。那树干离地三尺处有新劈的缺口,木屑尚带着湿润的浅黄,切口平整如削,绝非野兽所为。更可疑的是,斧痕斜向切入,正是匈奴人惯用的劈木手法 —— 他们伐木时总留三分斜茬,据说能让木材更坚韧。蒙恬抬手示意队伍戒备,陨铁剑已然出鞘,剑刃在雾中泛着青黑寒光:“匈奴人定在附近伐木造箭,小心有伏。传令下去,盾手在前,弩手殿后,保持间距。”

亲卫们立刻调整阵型,青铜盾组成的防线在林间铺开,盾面映着雾中微光。蒙恬缓步上前,指尖抚过斧痕边缘,木屑黏在指腹,带着松木特有的清香。他忽然注意到树根部有散落的箭杆毛坯,长约三尺七寸,恰好符合匈奴骑兵箭的规制。“最多不过半个时辰前离开的。” 蒙恬沉声道,“看这木屑湿度,他们就在左近。”

话音未落,大地突然剧烈震颤。起初只是轻微的晃动,脚边的碎石微微跳动,紧接着脚下的岩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如巨兽低吼。栎树剧烈摇晃,枝叶狂舞,惊起的寒鸦如黑云般掠过树梢,翅膀扑棱声盖过了呼吸。“是山崩!” 王翦的呼喊穿透轰鸣,他一把将身旁的亲兵按在土坡下,自己则扑向另一侧的蒙武,“快躲到岩石后面!护住鼎件!”

蒙恬死死护住怀中的鼎件木盒,顺势滚到一块巨大的花岗岩后。那岩石足有半人高,表面覆着苔藓,冰凉的触感透过玄色披风传来。头顶传来轰然巨响,无数碎石如暴雨般坠落,砸在岩石上迸出火星,细小的石屑飞溅入眼,涩得生疼。他侧脸贴在石面上,能清晰感受到岩层的震动顺着骨骼蔓延,耳边全是树木断裂的脆响与土石滑落的轰鸣,仿佛整个合黎山都在坍塌。

不知过了多久,震动渐渐平息,尘雾弥漫如黄纱,呛得人不住咳嗽。蒙恬撑起身子,玄色披风已被碎石划开数道裂口,甲胄的肩甲也凹下去一块。他咳出几口带尘土的唾沫,抬头望去,原本茂密的栎树林塌了大半,几棵合抱粗的大树拦腰折断,断口处的年轮清晰可见。

“清点人数!检查鼎件!” 王翦的声音带着沙哑,他扶着岩石站起,发髻散乱,额角渗着血珠,想来是被碎石砸中了。亲卫们陆续从藏身之处走出,虽多有擦伤,却无大碍 —— 亏得这片栎树林多石少土,否则山崩之下怕是无人生还。蒙武抱着鼎件踉跄跑来,脸色惨白如纸,双手却稳如磐石:“将军,鼎件完好!木盒磕破了点皮,里面的棉絮护住了!”

蒙恬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瞳孔骤然收缩。原本陡峭的山壁坍塌了大半,露出赭红色的岩层断面,如被巨斧劈开的伤口。而在坍塌形成的空地上,数百块大小不一的岩石竟天然排列成一支巨大的箭头 —— 箭镞由三块丈高的花岗岩构成,棱角分明如打磨过一般,箭杆由无数碎石铺就,延伸三里有余,直指合黎山北麓的草原深处。更诡异的是,箭头所指的方向,恰好有一缕黑烟袅袅升起,在晨雾中若隐若现,那是匈奴穹庐的炊火无疑。

“这绝非巧合。” 蒙恬缓步走向箭头前端,脚下的碎石还带着余温,烫得靴底微微发热。最前端的花岗岩上,竟有一道天然的裂纹,形如篆书 “匈” 字,笔画婉转,边缘被落石打磨得异常光滑。他俯身拾起一块碎石,指尖抚过棱角,那石头质地细密,竟像是被人刻意挑选过:“山崩虽属天灾,但岩石排列如此规整,箭镞、箭杆分毫不差,倒像是有人刻意指引。”

王翦走到他身旁,目光扫过箭头延伸的方向,眉头紧锁:“那黑烟处定是匈奴营地。合黎山北是匈奴的‘斗地’,《汉书》载宣帝曾将此地划给匈奴,他们在此设金帐,囤积兵器,图谋河西已久。” 他抬手抹去眉骨的尘土,指腹沾了片干枯的苔藓,“我早年随桓齮将军击匈奴,见过他们的营地布局,金帐必在中央最高处,那炊烟的位置正好相符。”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几分:“蒙恬带二十人随我沿箭头前行,蒙武率其余人守护鼎件,在此伐木立寨,以树干为障。若日落未归,即刻向东突围,报知肩水都尉府 —— 记住,鼎件关乎周鼎重聚,比我们的性命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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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恬将鼎件交给蒙武,紧了紧腰间的陨铁剑。那剑是先帝所赐,剑身长三尺九寸,由陨铁锻造而成,剑格雕刻着夔龙纹,剑柄缠着鲛鱼皮,握感温润防滑。“小心看管鼎件,尤其是刻着‘刘季’的残片。” 他望着那支石质箭头,晨光已穿透雾霭,照得岩石泛出冷光,“这箭头指向的,或许不只是匈奴金帐。”

【二:金帐藏秘,铜印覆苍苔】

沿落石箭头前行十里,草原的轮廓渐渐清晰。合黎山北麓的地势豁然开阔,枯黄的牧草在风中起伏,如金色的波浪,没到马腹深处。远处的黑烟愈发浓重,隐约可见数十顶穹庐散布在草原上,如蛰伏的巨兽。而最中央的一顶尤为醒目 —— 那便是匈奴的金帐,以黑色牦牛毛毡覆盖,边缘缀着红色流苏,顶部镶嵌着巨大的金饰,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正是阿鲁柴登匈奴墓出土的那种鹰形冠顶饰风格,雄鹰展翅的造型栩栩如生,鹰嘴处还坠着细小的金铃。

“金帐周围有暗哨。” 李信压低声音,指向金帐西侧的沙丘。那里的牧草微微晃动,露出半截青铜戈的锋芒,戈刃上沾着草叶,显然刚被人移动过。蒙恬示意众人伏在草丛中,抽出腰间的秦弩 —— 那弩是军工坊新造的蹶张弩,射程可达八十步,弩臂由桑木制成,缠着细铜丝加固。他亲手将蘸过硫磺火油的弩箭搭上弦,箭簇在阳光下泛着乌光:“匈奴人的青铜戈短于我们的弩箭,先解决暗哨再冲锋。”

王翦观察片刻,手指在地面勾勒出简易地形图:“左翼有片洼地,李信带五人从那里迂回,射落西侧暗哨;右翼沙丘后必有伏兵,蒙恬你带十人正面牵制;我率剩下的人直扑金帐,速战速决。” 他看向众人,眼神锐利如刀,“匈奴人以为山崩后无人敢来,防御定然松懈,我们要的就是这出其不意。”

话音刚落,李信已带着亲卫猫腰钻进洼地,牧草没过他们的头顶,只留下轻微的晃动。蒙恬握紧弩机,瞄准西侧沙丘,只听 “咻” 的一声,弩箭破空而出,精准射中那截青铜戈旁的人影,那人闷哼一声便没了动静。与此同时,右翼沙丘后突然冲出三名匈奴兵,却被王翦带来的亲卫乱箭射倒。

“冲!” 王翦一声令下,率先冲出草丛,陨铁剑划破空气,带出尖锐的呼啸。一名正要起身示警的匈奴哨探刚举起牛角号,便被剑刃劈中肩膀,号声戛然而止,鲜血喷溅在金黄的牧草上。亲卫们紧随其后,秦弩连发不绝,弩箭带着火油射中穹庐,立刻燃起熊熊烈火,浓烟滚滚升起。

匈奴人猝不及防,纷纷从穹庐中冲出,身披鞣制的兽皮甲,甲片用牛筋串联,胸前缀着铜泡,手持青铜弯刀 —— 那些弯刀最长不过六七十厘米,刃口因青铜质地松软而有些卷边,正是匈奴兵器的典型特征。他们嘶吼着扑来,口中喊着晦涩的匈奴语,状若疯魔。蒙恬挥舞陨铁剑,剑刃所过之处,匈奴人的弯刀纷纷断裂,正如汉将陈汤所言,胡兵兵刃朴钝,根本不堪一击。他一剑刺穿一名匈奴兵的咽喉,鲜血顺着剑槽流下,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带着铁锈味。

金帐入口的两名守卫最为凶悍,他们身披镶铁的兽皮甲,手持狼牙棒,棒身镶嵌着尖锐的兽骨,挥舞起来风声呼啸。蒙恬侧身避开狼牙棒的横扫,那棒擦着他的发髻飞过,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碎石。他趁机欺身向前,陨铁剑顺势刺穿左侧守卫的咽喉,剑刃从后颈穿出,带出一串血珠。同时抬脚踹在右侧守卫的膝盖上,只听 “咔嚓” 一声脆响,那人膝盖断裂,跪倒在地,蒙恬反手一剑劈下,了结了他的性命。

掀开沉重的毡帘,一股混杂着皮革、油脂与青铜锈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人皱眉。金帐内部远比想象中奢华,地面铺着整张的黑熊皮,鞣制得柔软光滑,踩上去悄无声息。中央摆放着一张青铜桌案,案腿雕刻着虎咬牛纹,与西沟畔出土的匈奴金饰牌图案如出一辙,案面擦拭得发亮,倒映出人影。帐壁悬挂着五彩的织锦,上面绣着狩猎场景,牦牛、羚羊的形象栩栩如生,丝线中还掺着金线,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