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代地追猎】牧骑之殇:这战马喝了毒水!

【一: 死水瘟影】

狼居胥山深处,鹰愁涧尽头。狂风被高耸的黑色岩壁所阻,只余下呜咽般的低徊,在嶙峋的怪石间穿梭,如同亡魂不甘的絮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粘稠的、混合着腐殖土、湿冷岩石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腥气息。天空被狭窄的涧顶切割成一道惨白的缝隙,吝啬地投下稀薄的光线,勉强照亮脚下湿滑的苔藓小径和浑浊的溪流。

王翦勒马于一片相对开阔的、名为“饮马滩”的碎石河岸。身后,五千“追风骑”精锐井然有序地散开休整。连续数日于险峻山涧间衔尾急追冒顿残部,人马皆已疲惫不堪。此刻终于寻得水源,士兵们纷纷解下皮囊,奔向那条名为“牧马河”的浑浊溪流取水。战马更是迫不及待地垂下头颅,将长长的口鼻探入水中,贪婪地啜饮着。冰凉的溪水滑过喉咙,带来短暂的慰藉,战马发出满足的响鼻,士兵们也松懈下来,擦拭着额头的汗水和盔甲上的泥泞。

“报——!”一骑斥候如同幽灵般从前方幽暗的涧道中钻出,马蹄踏在湿滑的石面上发出清脆的“嘚嘚”声,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上将军!前方五里‘鬼见愁’石林!发现冒顿残部踪迹!人马杂乱,蹄印新鲜,丢弃了不少辎重!他们跑不动了!”

“好!”王翦眼中寒光一闪,疲惫之色一扫而空,“传令!休整半个时辰!饮马,进食!待马力恢复,一鼓作气,擒杀冒顿!”

命令刚下,异变陡生!

“唏律律——!”

一声凄厉到不似马鸣的嘶叫猛地从溪边响起!声音尖锐刺耳,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狂暴!

众人骇然望去!只见一匹刚刚还在低头饮水的战马,此刻如同疯魔般猛地扬起头颅!碗口大的眼睛瞬间布满了狰狞的血丝,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它疯狂地甩着头,口鼻中喷出大股大股白色的、带着腥臭味的泡沫!紧接着,这匹雄健的战马全身肌肉如同抽筋般剧烈地痉挛起来,四蹄狂乱地踢踏,将坚硬的河滩碎石踢得四处飞溅!它试图奔跑,身体却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四蹄仍在空中徒劳地刨抓!

“黑风!我的黑风!”马主人——一名年轻骁勇的骑卒哭喊着扑过去,试图抱住爱马的脖颈。

“别过去!”军中医官厉声喝止,脸色骤变!

话音未落!

“噗!噗!噗!”

如同连锁反应,溪边饮水处,越来越多的战马开始出现同样的症状!嘶鸣声此起彼伏,瞬间汇成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交响!战马如同被无形的瘟疫击中,纷纷口吐白沫,眼珠赤红暴突,疯狂地甩头、抽搐、倒地、翻滚!强壮的马蹄踢中了来不及躲避的士卒,惨叫声瞬间与马嘶混在一起!清澈的牧马河畔,顷刻间化作一片混乱血腥的修罗场!

“水!是水里有毒!”辛胜目眦欲裂,咆哮着拔出长剑指向溪流!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队伍中炸开!士兵们惊恐地丢弃了手中盛满溪水的皮囊,如同丢弃毒蛇!尚未饮水的战马焦躁不安地打着响鼻,被主人死死拉住缰绳。而已经饮水的马匹,无论饮多饮少,症状轻重,皆陷入了无法控制的癫狂与痛苦!

王翦脸色铁青如铁,死死盯着那片瞬间沦为地狱的饮马滩。他猛地抽出腰间断水剑,剑锋直指浑浊的溪流:“封锁河岸!所有饮过水的战马,立刻隔离!医官!验水!验马血!”

混乱中,军中医官带着几名助手,强忍着恐惧,冲入混乱的马群。他们用特制的银针、玉碗,迅速提取溪水样本、病马口鼻流出的白沫、甚至从倒地垂死的马匹身上刺取血液。

银针入水,针身瞬间蒙上一层诡异的灰绿色!

玉碗盛装马血,血液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紫色,粘稠如胶!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些最先发病、此刻已奄奄一息的战马,口鼻中流出的白沫,竟开始由白转黑,散发出一种刺鼻的、类似杏仁混合着铁锈的腥甜恶臭!

“是毒!剧毒!混合毒!”医官的声音因极度震惊而颤抖,“见血封喉的蛇毒!麻痹筋骨的草毒!还有…还有一种腐蚀腑脏的矿物剧毒!遇银变色,血凝如胶…这…这像是百越巫毒‘千机引’,又混杂了漠北狼毒草和…和一种从未见过的矿物烈毒!”他猛地抬头望向王翦,眼中充满了绝望,“将军!此毒诡谲霸道,混合发作,无…无药可解啊!”

仿佛是为了印证医官的绝望,“噗通!噗通!”接连几声闷响!最先倒下的几匹战马,在经历了极致的痛苦抽搐后,身体猛地僵直,七窍之中缓缓渗出黑紫色的血线,彻底断绝了气息。它们圆睁的赤红马眼中,凝固着死前的痛苦与茫然。

半个时辰!仅仅半个时辰!

饮马滩上,近千匹饮过溪水的精锐战马,如同被收割的麦子,成片倒下!口吐黑血,死不瞑目!剩下的马匹也大多中毒萎靡,口鼻流涎,四肢颤抖,彻底失去了战斗力!五千追风铁骑,尚未与敌接战,已然折损大半!惨烈的马尸横七竖八地倒在浑浊的溪边,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与死亡气息,死寂笼罩了整个山涧,唯有未死战马痛苦的喘息和士兵压抑的哽咽声在风中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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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顿!项燕!王翦握着断水剑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眼中燃烧着足以焚毁天地的怒火!这毒泉,是匈奴狼王与楚地毒蛇联手,为追兵准备的绝户计!

【二: 璧碎驱毒】

中军临时扎起的营帐内,气氛压抑得如同灌了铅。牛油巨烛跳跃的火光,映照着王翦冷硬如岩石的侧脸,也映照着帐中央地面上十几匹或已僵直或仍在微微抽搐的战马尸体。浓烈的血腥味与一种难以名状的腥甜焦糊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数名军中医官和随军的方士围着马尸,人人面色惨白,额头布满冷汗。他们用银针、玉片、药杵、各种瓶瓶罐罐忙碌着,试图找出解毒之法,然而每一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银针试毒,颜色各异;药粉敷伤,毫无起色;灌入汤剂,反而加速了马匹的死亡。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每个人的心脏。

“废物!一群废物!”副将羌瘣双眼赤红,如同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猛地一脚踹翻旁边一个盛满五颜六色药液的铜盆,药液泼洒一地,散发出刺鼻的气味。“千匹战马!我大秦最精锐的追风骑!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折在这毒泉里?!连个解毒的法子都找不到?!要你们何用!”

医官们噤若寒蝉,为首的须发皆白的老军医“噗通”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将军!非是老朽等不尽心!此毒…此毒太过诡谲!三毒混合,相生相克,侵入血脉脏腑,如附骨之疽!老朽行医四十载,遍览古籍…也…也未曾见过如此霸道的混合毒啊!除非…除非有传说中的解毒圣药…否则…否则回天乏术啊!”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希冀又迅速黯淡,“可…可那等圣药,早已失传…”

“圣药?”王翦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在老军医脸上,“说!何物?!”

“禀…禀将军…”老军医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古…古籍残篇有载…万毒克星…莫过于…和氏璧粉!”

“和氏璧?!”帐内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羌瘣更是愕然张大了嘴。和氏璧乃传国至宝,早已随赵王迁逃亡不知所踪!即便寻得,又岂会为救战马而毁璧取粉?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荒谬!”辛胜厉声驳斥,“和氏璧乃天命象征,国之重器!岂能轻易毁损?况且,即便有璧,取其粉末就能解毒?无稽之谈!”

“并非无稽!”老军医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声道,“古籍有云!和氏璧乃天地灵气所钟,内含阴阳五行至理!其粉末蕴含破邪、镇毒、调和阴阳之无上伟力!尤其对于混合奇毒,唯有此物能解!只需微量粉末为引,配合君臣佐使,或可…或可一试啊将军!”他砰砰磕头,额头瞬间青紫,“求将军!救救这些战马吧!它们是大秦的脊梁啊!”

帐内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王翦身上。救,需要和氏璧粉末!那象征着天命、被无数人觊觎的至宝!不救,五千追风骑名存实亡,擒杀冒顿、剿灭项燕的计划将彻底流产!

王翦缓缓闭上眼。赵王迁逃亡时的仓惶、巨鹿泽畔浮尸的指引、代王嘉密室中搜出的锦囊…一幕幕画面在脑中飞速闪过。他猛地睁开眼,眼底已是一片决然的冰海。他伸手探入怀中,取出一个用数层明黄锦缎和油布严密包裹的、巴掌大小的扁平玉匣!

匣盖开启的瞬间,一股温润内敛、仿佛能抚平一切躁动的柔和光晕,瞬间驱散了帐内浓重的血腥与药味!匣中,静静躺着三块大小不一的温润玉片。最大的一块约有婴儿拳头大小,边缘嶙峋,断裂处光滑如镜,玉质在烛光下流转着如月华初生般的朦胧光晕,内蕴的灵韵令人心神不由自主地宁静下来——正是和氏璧的核心碎片!

“取…取刃!”王翦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近乎献祭的沉重。

羌瘣双手颤抖着,解下自己腰间一柄百炼精钢的匕首,恭敬地递上。王翦接过匕首,冰凉的刀柄紧贴掌心。他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那块最大的和氏璧碎片上。

“将军三思!”辛胜忍不住出声劝阻,“此乃传国…”

“国之重器,当护国祚!”王翦斩钉截铁地打断,声音如同金铁交鸣,“战马即战力,战力即国本!为救大秦锐士之手足,毁一残片,何惜!”话音未落,他手腕猛地一沉!匕首锋锐的刀尖,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凿向碎片边缘一处相对薄弱的棱角!

“叮——!”

一声清脆到令人心碎的玉石交击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