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代地追猎】狼居胥碑:这石头会唱歌!

【一: 圣山绝响】

塞外的风,是带着铁锈和血腥味的砂纸,永无止境地打磨着这片被神只遗忘的荒原。深秋的狼居胥山麓,裸露的黑色玄武岩如同巨兽嶙峋的骸骨,刺破昏黄的苍穹。稀疏的枯草在凛冽的朔风中徒劳挣扎,发出细碎而绝望的呜咽。天空是浑浊的铅灰色,低垂的云层仿佛随时会倾塌下来,将这片埋葬了无数部族兴衰的古老战场彻底掩埋。

王翦勒马驻于一处高耸的岩脊之上,玄色大氅在狂风中翻卷如垂天之云,猎猎作响。他身后,五千秦军最精锐的“追风骑”如同沉默的黑色礁石,矗立在漫天风沙里。人马皆覆轻便的黑色鳞甲,只露出一双双布满血丝却冰冷如霜的眼眸,死死盯着前方那片笼罩在灰黄色烟尘中的、如同匍匐巨兽般的山脉轮廓——匈奴的圣山,狼居胥!

七日血战!

饮马河畔,王翦以“车悬”铁阵硬生生将冒顿五万狼骑钉死在北岸,寸步难进。秦军掘壕固守,示敌以弱,暗地里却如同最耐心的猎手,不断派出小股精锐袭扰、疲敌,消耗着匈奴人的锐气和粮草。直到三日前,蒙恬的密信由黑伯冒死带回——九原长城一线已锁死所有险隘,外松内紧,正张网以待潜入的“凿脊”之敌!

时机已到!

王翦不再犹豫,亲率五千追风骑,如同黑夜中射出的毒箭,衔尾直追仓皇北遁的冒顿本部!五日五夜,人不卸甲,马不离鞍,一路追杀,斩首数千!匈奴溃兵丢弃的牛羊、辎重、甚至妇孺,铺满了北遁的荒原。最终,将冒顿最后的万余残部,逼入了他们最后的信仰寄托之地——狼居胥山的怀抱。

“将军!”副将辛胜策马靠近,声音被风撕扯得断断续续,脸上覆盖着厚厚的沙尘,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斥候来报…冒顿残部…已退入前方‘鹰愁涧’!涧口狭窄,两侧崖壁如刀削斧劈,高逾百丈!匈奴人…匈奴人在崖顶设了滚石擂木和强弓硬弩!强攻…恐伤亡惨重!”

王翦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前方那道如同大地被天神巨斧劈开的幽深峡谷。两侧陡峭的黑色崖壁在昏暗的天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峡谷入口处怪石嶙峋,仅容数骑并行。风穿过狭窄的涧口,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尖利呼啸,卷起地上的砂石,形成一道道旋转的、浑浊的黄色烟柱。

“圣山庇佑?”王翦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嘲讽,“困兽犹斗罢了。传令!全军下马休整一个时辰!饮马,进食!派‘壁虎营’精锐,给我从两侧崖壁摸上去!清除哨卡!我要在日落前,在冒顿的‘圣山’脚下,插上大秦的玄旗!”

命令刚下,异变陡生!

“呜——呜——嗡——”

一阵奇异的、低沉而宏大的声响,毫无征兆地从狼居胥山深处传来!那声音初时如同巨兽在深渊中低吼,沉闷悠长,瞬间便转为高亢尖锐,如同万千刀锋在骨头上刮擦!更诡异的是,这声响并非一成不变,而是随着峡谷中肆虐的狂风,忽高忽低,忽强忽弱,形成一种扭曲而磅礴的韵律,瞬间压过了风啸马嘶,狠狠撞进每一个秦军将士的耳膜!

“什么声音?!”士兵们惊疑不定地勒住躁动的战马,手按兵刃,紧张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正是鹰愁涧入口处,一块孤零零矗立在风沙中的巨大黑色石碑!

石碑高逾三丈,通体由整块巨大的黑色玄武岩雕凿而成,形制古朴粗犷,碑顶呈不规则的尖锥状,仿佛一柄直刺苍穹的黑色巨剑。碑身表面布满风雨侵蚀的坑洼和神秘的原始刻痕。此刻,随着狂风的每一次猛烈抽打、回旋,那石碑便如同一个被无形巨手拨动的诡异乐器,发出令人心悸的、变化莫测的巨大声响!

“是…是狼居胥祭碑!”一名通晓胡语的斥候老兵失声叫道,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惊惧,“匈奴传说…此碑乃长生天所立!遇风而鸣,声如天罚!是…是圣山在发怒!驱逐亵渎者!”

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在秦军队列中蔓延!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打着响鼻,士兵们紧握武器的手心渗出冷汗。那非人间的、充满压迫感的声响,在这片被视为异族禁地的圣山脚下,带着原始而蛮荒的力量,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神。

王翦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盯住那块在风中“歌唱”的巨碑。那声音…绝非天然!虽然宏大磅礴,却隐隐透着一股人为雕琢的刻意!尤其是其中几个高亢尖锐的转音,带着一种近乎金属摩擦的穿透力,绝非普通岩石所能发出!

“装神弄鬼!”辛胜按剑怒吼,试图压下士兵的恐慌,“定是匈奴人在碑上做了手脚!想吓退我军!”

“不…不像…”羌瘣浓眉紧锁,侧耳倾听,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这调子…这调子怎么…有点耳熟?好像是…是…”

就在这时,一阵更加强劲的狂风如同巨龙般从鹰愁涧深处冲出,狠狠撞在祭碑之上!

“铿——!锵——!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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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串极其清晰、甚至带着某种古老韵律的金石交鸣之声猛然炸响!那声音高亢、激越、充满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瞬间穿透了之前杂乱的风鸣!

一个须发皆白、脸上带着一道从额角划至下颌的狰狞刀疤的老卒,原本浑浊的眼睛骤然瞪圆!他猛地挺直了佝偻的脊背,干裂的嘴唇剧烈颤抖,失声高喊,声音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震撼与悲怆: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是《无衣》!是《秦风·无衣》!!”

【二: 秦风裂石】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老卒那嘶哑而充满力量的呼喊,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水,瞬间在秦军阵中炸开!所有将士,无论新兵老卒,无不浑身剧震!《秦风·无衣》!这是镌刻在每一个老秦人骨子里的战歌!是激励他们从西陲苦寒之地奋起,横扫六合的血脉之音!此刻,竟在这匈奴的圣山脚下,从一块冰冷诡异的异族祭碑中,被狂风奏响?!

震惊!荒谬!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与杀气,如同火山岩浆般在五千秦军胸中轰然爆发!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

不知是谁第一个跟着那碑鸣的旋律嘶吼出声,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如同燎原的星火,瞬间点燃了整个军阵!五千个喉咙里迸发出压抑已久的、如同受伤猛兽般的咆哮!秦腔激越,金铁铿锵,瞬间压过了呼啸的狂风和诡异的碑鸣!粗犷雄浑的《无衣》战歌,在这异域荒原上轰然炸响,与那祭碑发出的金石杀伐之音竟然产生了奇异的共鸣!声浪如同实质的波涛,狠狠撞向巍峨的狼居胥山!

王翦立于岩脊,玄色大氅在歌声与风吼中狂舞如魔。他冷硬如铁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唯有眼底深处,掀起了惊涛骇浪!《秦风》!而且是《无衣》!这绝非巧合!这祭碑的音律,被精心设计过!目的何在?激怒?嘲讽?还是…唤醒某些沉睡的东西?

“将军!这碑…这碑有古怪!”辛胜指着祭碑,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它…它在跟着我们的歌声变调!”

果然!当秦军将士齐声高歌“修我戈矛”时,那祭碑发出的金石之声陡然拔高,变得无比尖利刺耳,如同千万根钢针扎入耳膜!而当歌声唱到“与子同仇”的悲壮处,碑鸣又转为低沉呜咽,如泣如诉,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毒!

“它在…回应?!”羌瘣握紧了刀柄,指节发白。

“不是回应!是挑衅!是亵渎!”王翦的声音冰冷如极地寒风,斩断所有猜测。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刻刀,扫过祭碑表面那些看似原始的刻痕。在狂风的呜咽和《秦风》的轰鸣中,他敏锐地捕捉到,碑体表面某些特定的凹陷处,气流穿过时发出的声音格外尖锐、穿透力更强!这些凹陷的分布…竟隐隐构成了一种类似编钟排列的阵列!

“壁虎营!”王翦猛地挥手,声音穿透风沙战歌,“上!给我把那块妖碑围起来!弩手戒备崖顶!其他人,继续唱!用你们的吼声,给我压住这鬼哭狼嚎!”

数十名身手矫健、背负着特殊攀岩钩索的壁虎营锐卒,如同真正的壁虎般贴着陡峭湿滑的崖壁,在同伴弩箭的掩护下,避开崖顶零星射下的冷箭,迅速向祭碑靠近!

石碑越来越近,那金石交鸣之声也越发震耳欲聋,仿佛有无数怨魂在碑中嘶吼!狂风卷起的砂石抽打在碑身上,发出噼啪的脆响。一名壁虎营什长率先攀至碑座之下,仰头望去。巨大的黑色石碑如同山岳般矗立,压迫感令人窒息。碑身上那些被风化的坑洼在近距离观察下,呈现出一种极其规则的圆形或方形孔洞,边缘光滑,绝非天然形成!孔洞大小深浅不一,排列看似杂乱,却隐隐遵循着某种音律的规律!

“将军!碑上有孔!人工开凿!”什长的声音通过特制铜哨(类似扩音器)传回。

“凿孔?”王翦眼中寒芒一闪,“果然是人祸!给我查!碑座!碑底!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这妖声的源头!看看下面埋着什么腌臜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