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集 四国交兵

金殿之上,崔浩侃侃而谈,舌灿莲花,唇吐连珠。

太武帝道:先生所言虽是,奈彼南蛮之国,焉有如先生般智谋之士!

崔浩:彼国若有见机之人善设权谲,乘间深入,虞我国之虚张声势在前,则陡生变故不难,岂复能制刘宋强敌乎?今我朝公卿短视,欲以威力攘贼,反乃招令敌寇速至也。夫张我虚声而召敌实害,智者不为。陛下不可不思,免至后悔无及。臣已暗遣谍使在彼,期四月前可还。可待谍使报至,审而后发,犹末晚也。

此论一出,文武大哗,皆含不忿。

魏太武帝虽知崔浩之言有理,但难拂众议,于是问道:若我将大军助司马楚之等南将,使其剿抚共用,则有胜算否?

崔浩:愈发不能。司马楚之亡国逃难之徒,是刘宋朝廷最为所忌者。若使其带兵南下,其必谓非仅欲占其地,亦将必夺其国,安得端坐视之?故司马楚之若往,则必引彼大兵北来,止则彼息,其势然也。且以司马楚之琐才,只能招合轻薄无赖,不能成就大功。为国生事,使兵连祸结,必此之群矣。臣尝闻彼等前投秦国之初,鲁轨曾说秦王姚兴引兵入寇荆州,秦王允之,至则散败,所带秦兵皆被蛮贼俘掠为奴,使祸及姚泓,实乃前车之鉴。

彼时司马楚之及鲁轨等降将便在班中侍立,闻此不由又羞又怒,惭愧无地。

崔浩见文武诸臣默然,愈加得意,继续说道:臣复以天文星相而言,不能发兵南下者有五。今兹害气升于扬州,不宜举兵,一也;午岁自刑,先发者伤,二也;日蚀灭光,昼昏星见,飞鸟坠落,宿值斗牛,忧在危亡,三也;荧惑伏匿于翼轸,戒乱及丧,四也;太白未出,进兵者败,五也。夫兴国之君,先修人事,次尽地利,后观天时,故万举而万全,国安而身盛。若论刘宋亦不能北伐前来攻我,其因有三。刘义隆新即大位,人事未周,此其一也;彼国内灾变屡见,是天时不协,此其二也;舟行水涸,是地利不备,此其三也。天时地利人事三者无一具备,其国自守犹或不安,何敢先发而攻别国哉?以此推之,则彼必听我虚声扬言进兵而严备,我亦必承彼严备而动兵相争。两推其咎,皆自以为应敌,便是以假作真,兵连祸结,南北两面受敌矣。依兵法所云,我当分灾迎受害气,未可举动也。

若说崔浩这一番长论,皆谓金石之言。但怪其只顾以理而论,却不顾及满朝群臣面皮,将他人一概否定,且言带讥刺,是谓伤众也。

当下群臣虽被他一人独自驳得哑口无语,但于散朝之后,复又自相联合,再进宫来面见魏主,仍复力谏宜趁本国南境守将鼓勇欲战,刘宋国内叛乱迭起之际,一齐鼓动出兵。

太武帝最终难违众议,当堂下诏,命冀、定、相三州造船三千艘分布河津,并将幽州以南戍兵集中于黄河一带,对刘宋进行防御。

六月,太武帝又使平南大将军鲁轨屯兵河上,安南大将军司马楚之屯于颍川,以重兵威慑,同时传檄南朝,招抚宋军中故晋部将前来归降。

宋文帝闻说魏兵集于黄河沿岸,且晋室遗臣并引军至于河南之地,不由大惊,急遣大将到彦之率十万大军前往迎之。

到彦之奉诏出兵,将战舰自淮水入于泗水,溯流北上。

因夏季水浅,日行仅十里,自四月至七月,始抵泰山东平,随后溯黄河西进。

太武帝闻报亦大惊,因忙于北边与柔然、高车诸部对敌,无力抽调兵力应付河南诸镇,自谓难以抵御十万宋军,遂命司马楚之及鲁轨部众主动撤离,北渡黄河。

又以阳平公杜超为都督冀、定、相三州诸军事,镇守邺城,节度诸军。

到彦之趁机挥军西进,占领滑台、虎牢、洛阳、金墉等城,尽复河南失地。乃于各地留兵镇守,并将诸军推至黄河南岸,西至潼关,以致兵力分散。

八月,太武帝派遣冠军将军安颉督护诸军,出击宋军。

到彦之遣部将姚耸夫渡河攻冶阪,被安颉击败,死者甚众。太武帝又遣征西大将军长孙道生,会同拓跋大毗屯兵黄河北岸,以御到彦之。

至此魏宋大军交兵,一时互有胜负,不能骤解,果如崔浩所言。

镜头转换,按下魏宋,复说夏秦。

正当宋魏交兵之际,夏主赫连定欲收复统万城,遂乘机遣其弟赫连谓以代为将,率三万骑兵来攻北魏鄜城。

魏主急使平西将军隗领兵迎战,大败谓以代,杀死夏国兵众万余人,谓以代逃去。

赫连定留其弟赫连社干、广阳公度洛孤守平凉,自率数万精兵在鄜城东截击隗归,并遣使约宋将到彦之,合兵伐魏。

太武帝闻讯,欲先讨伐赫连定。

群臣皆道:宋军犹在河中,若舍之西行,前寇未可必克,则我必失东州矣。

太武帝犹豫不决,只得复又问计于崔浩,并为前番未纳其谏而自悔。

崔浩说道:刘义隆与赫连定同恶相招,连结冯跋,牵引蠕蠕,规肆逆心,虚相唱和。两家皆为自保实力,刘义隆望赫连定先进,赫连定待刘义隆上前,皆莫敢先入。以臣观之,有似连鸡,不俱得飞,无能为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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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武帝闻言大喜:如此,我将如何应对?

崔浩:臣始谓刘义隆军来当屯住河中,两道北上。东道定向冀州,西道必攻邺城。如此则陛下当自致讨,不得徐行。今则不然,宋将到彦之东西列兵二千余里,一处不过数千士卒把守,形分势弱。以此观之,情见其止望固河自守,免死为幸,并无北渡之意也。而西夏前番屡被我国所败,国人精锐尽失,赫连定残根易摧,击之必仆,先伐夏兵可也。我克赫连定之后,再以得胜之兵东出潼关,席卷而前,则威震南极,刘义隆在江淮以北无立足之地矣。圣策独发,非愚近所及,愿陛下西行勿疑。

太武帝听他字字金石,如数家珍,便似闻天籁,遂纳其言。因此时已大败柔然,高车诸部归降,北方战事已毕,便决意御驾亲征,往伐西夏国赫连定。

神麚三年九月,魏太武帝拓跋焘前往统万,指挥军队袭击平凉。

十月,西秦国主乞伏暮末受北凉威胁,派使臣王恺、乌讷阗出使北魏,请求援助。

魏太武帝暗道:某正欲与夏国决战,哪有闲心去管你西秦之事?

想罢起身挥手,便要打发来使回去。

崔浩急对太武帝连使眼色,示意趁挥手之际先令西秦之使退下,然后向太武帝附耳低言道:此乃千载难得良机,陛下何不借鸡下蛋,如此如此?

拓跋焘喜不自禁,笑道:卿真乃鬼才,世人不及也。

遂命唤西秦使臣复进殿说道:你主都城近于北凉,故常受其逼迫,孤即便发兵,亦只能救其一时,不能救其一世。你可归报汝主乞伏暮末,不如尽起举国之兵,与孤夹击夏国;若将夏国灭了,孤便将其平凉、安定二郡封给你主作为国都,岂不是好?今我两国在殿中诸臣皆为见证,孤定不食言。

西秦使臣于是辞归,将魏主之言还报秦王。

秦王乞伏暮末信以为真,于是纵火焚烧城邑,捣毁法器宝物,统率部众一万五千余户,向东前往攻击上邽。

赫连定闻说乞伏暮末忽率大军来攻,不知是何缘故,只得发兵抵抗。

镜头闪回,补叙乞伏暮末之事。

字幕:乞伏暮末,一名慕末,字安石跋,西秦文昭王乞伏炽磐次子。

元嘉五年春,乞伏炽磐去世,乞伏暮末即位,改元永弘。葬父乞伏炽磐于武平陵,上庙号为太祖;任命乞伏元基为侍中、相国、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河州牧乞伏谦屯为骠骑大将军;凉州刺史段晖为辅国大将军、御史大夫;叔父乞伏千年为镇北将军、凉州牧,镇守湟河;乞伏木弈干为尚书令、车骑大将军,乞伏吉毗为尚书仆射、卫大将军。

乞伏暮末初为太子之时,有尚书陇西人辛进,从其父皇乞伏炽磐在陵霄观游览,用弹弓欲击飞鸟,不想竟误中乞伏暮末母亲,损其容貌。

辛进惊惧非常,急跪地请罪。皇帝及皇后不怪,赦之。

乞伏暮末即位,问及其母面部受伤原因,太后不疑有他,即将当时情况据实以告。乞伏暮末大发雷霆,次日升朝,竟斩杀辛进及其五族亲属二十七人,报复前仇。

由此造成内外分崩,朝野内外人心思叛。

北凉国主沮渠蒙逊听闻乞伏炽磐去世,趁机伐丧,进攻西秦所属西平。

西平太守明知不敌,于是遣使寄书凉主:我主有令,敌国来攻时,首降之将必夷三族。殿下若先攻取乐都,臣必举西平归附。如我望风而降,以殿下英明,亦轻看小臣也。

沮渠蒙逊然其言,于是放弃西平,转攻乐都。

西秦相国乞伏元基率骑兵三千救援,进城拒坚以抗。沮渠蒙逊军临城下,传令进兵攻击,很快攻陷乐都外城。并使人切断内城水源,城中有一半以上军民死于饥渴。

东羌部落酋长乞提原随乞伏元基救援乐都,却暗中与城外北凉军队勾结,从城上抛下绳索,牵引北凉士卒登城。

北凉军士登上城墙者达百余人,大声呐喊,纵火焚烧城门。

西秦守城之军几近溃散之时,乞伏元基率领左右亲军赶到,身先士卒奋力抗击,北凉军队被击退,复赶出城外。乞伏元基打退敌兵,复平内叛,诛杀乞提原及其部将,余众复降。

乞伏暮末闻乐都被围,遂遣使到沮渠蒙逊营中,答应归还人质沮渠成都,请求和解。

沮渠蒙逊见乐都难下,遂接受请和,随即派遣使臣赴西秦,为乞伏炽磐吊丧。

乞伏暮末礼送沮渠成都回国,并派将军王伐护送。沮渠蒙逊于半路设伏,擒获王伐及其三百骑兵,又派尚书郎王杼护送王伐返回西秦,并送乞伏暮末战马千匹,锦缎绫罗无算。

元嘉五年七月,乞伏暮末派遣记室郎中马艾前访北凉,两国重复和好。

西秦主皇叔乞伏千年时任凉州牧,酗酒暴虐,不理公务。乞伏暮末闻之,派遣使臣持诏责备,乞伏千年大为恐惧,投奔北凉。

乞伏暮末复任叔父光禄大夫乞伏沃陵为凉州牧,镇守湟河。

十二月,沮渠蒙逊再次讨伐西秦,前至磐夷。乞伏元基率骑兵一万五千人阻击,沮渠蒙逊乃率军回攻西平。乞伏暮末急遣征虏将军出连辅政等将,率领骑兵二千人赶赴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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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六年初,出连辅政等援军未到,沮渠蒙逊就已经攻陷西平城,活捉西平太守。

沮渠蒙逊以马鞭敲其额头,骂道:此番须是孤擒俘你,秦主复夷公之三族否?

太守怒道:士可杀而不可辱。殿下要杀便杀,何如此轻士耶!

北凉王闻此,非但不杀,反而改容相向,甚为敬重。

六年五月,沮渠蒙逊进讨西秦都城枹罕。乞伏暮末命相国乞伏元基留守都城,自己则退保定连城,以为犄角之势。

西秦南安太守翟承伯等人叛变,据守罕谷,响应北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