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吴:二公子若存疑虑,臣愿与公子歃血为盟。
两位公子同意,遂即订盟约誓,约以蔡公弃疾为首。盟罢,加书于牺牲之上埋之。
朝吴遂引二公子进入蔡城,来见蔡公。弃疾正在早餐,猝见二兄长入堂,又见朝吴带兵随后,不由大惊,便欲离席趋避。
朝吴大步上前,执其衣袂,说道:事已至此,公将何避?
子干、子皙上前跪倒,大哭道:逆虔弑兄杀侄,又放逐我等,十二年矣!今其无道,天怒人怨,已遭天弃。我二人此来,便欲借汝陈、蔡之兵,为报兄侄之仇而已。倘若大事成就,情愿将王位归属贤弟,我二人愿为臣属。
弃疾自幼害怕灵公,还在犹豫。
朝吴见此,知道劝将不如激将,于是说道:臣以蔡公名义,召二公子自晋、郑回,并歃盟于郊,坎牲载书,不容更改矣。此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弃疾叹道:此是不曾渴睡,反被人抱上床榻者也!便听命二兄,朝吴筹划而行便了。
朝吴大喜,乃大发檄文,张贴四门:楚王虽灭我国,蔡公许复我祀。惟助蔡公复楚为君,方免宗祀沦亡。我等蔡人,自备兵戈,一同入楚!
蔡人闻此,来日俱集,各执器械,集于蔡公之门。弃疾至此,不得不发。遂聚合蔡军,并子干、子皙部从,起兵先发;复遣观从为使至陈,往调穿封戍兵马。
观从奉命至陈,方知穿封戍已死,乃用夏徵舒玄孙夏啮为将,率引陈人来会。
蔡公:使朝吴率蔡人以为右军,夏啮率陈人为左军。星夜兼程,望郢都进发!
楚都守尹斗成然闻说蔡公带兵伐郢,立即倒戈,率本部军迎于郊外。令尹薳罴欲敛兵设守,早被蔡洧大开城门,将陈、蔡之师放入进来。
楚国人皆恶灵王无道,空巷列队,以迎蔡公。薳罴不能入宫,只得回家自刎而死。
蔡公引兵进入王宫,杀王世子禄及公子罢敌,欲奉公子干为王,子干固辞不肯。
弃疾固让:长幼之序,不可废也!
子干推辞不过,乃即楚王之位,欲使弃疾为令尹。弃疾复又不肯,又将令尹让予子皙,自愿退为司马。
朝吴见此,私谓观从道:蔡公之智,非其二兄所能比者。
观从:何以见得?
朝吴:蔡公不肯为君,并让令尹于二兄者,因灵王犹带大兵于乾溪故也。此后争战,若灵王胜,则子干、子皙作为谋逆首恶,蔡公为胁从;若灵王败,则蔡公为司马,军权在手,子干、子皙是为傀儡。蔡公之智,岂其二兄所能相比之哉!
观从知会朝吴之意,乃献计于蔡公:今王师在外已久,将士必然思归。臣愿请世子禄及公子罢敌首级,潜往乾溪军营,离散其军。则公子复以陈、蔡大军继之,楚王可擒也。
蔡公深以为然,乃许其议,将世子禄与公子罢敌首级付之。
观从遂往乾溪,潜入灵王军营,向众将出示两个首级,并扬言道:蔡公弃疾已入楚都,诛杀两个王子,奉子干为新王矣。今新王有令:出征徐国诸将,先归者复其田里,后归者劓之。有相从逆王,而不还都反正者,罪及三族;或以饮食馈献昏王者,罪亦如之!
众将正对灵王不满,闻言皆都星散,或还朝投诚。军士闻之,一夜间俱都散尽。
灵王当晚大醉,一夜醒来,见军营皆空,不知何故,便问左右侍卫。
当时尚有数名随从在帐,便即答道:闻说公子弃疾率陈、蔡两国兵马造反,攻破郢都,已杀太子禄及公子罢敌,立公子干为君。众军闻讯,皆都散矣!
灵王听罢,嚎陶大哭,悲不能抑。
左右上前劝慰:事已至此,大王逃亡他国可矣,不必过度悲伤。
灵王终拭泪:我非自悲,悲我二子也。太子与人为善,因何遭此恶报?
未料有个随从不耐,顺口答道:君杀他人之子多矣,能无此报?
灵王闻言无语,只唉声叹气,竟不发怒。此时宠臣郑丹忽然自外而来,闯入帐中。
郑丹:主公何不还都至郊,以观国人举止?
楚灵王:不可!国人见我,皆欲食肉寝皮,岂肯相容?
郑丹:投奔诸侯,请兵讨逆,再复君位,不亦可乎?
灵王摇头:亦不可。诸侯皆被我得罪,不杀我已属天大人情,其谁又肯助我?
郑丹泣道:则如此,臣亦无计可施矣。
于是倒身再拜,出营乘车而去,不知所终。
楚灵王此时果然便成孤家寡人,更无一人相随。由是手足无措,徘徊厘泽,三日饮食不飨,只得出来觅食,又不幸饿倒路旁。
挨至傍晚,忽听脚步之声,抬头看时,见一人匆匆路过,认出竟是郢都守门之吏涓畴。灵王有气无力,抬头叫道:涓畴,不识寡人乎?可救我一命!
涓畴听声辨貌,见果是灵王,只得上前叩头。
楚灵王:寡人饿三日矣,卿可为寡人觅饭延命!
涓畴:新王有令,以饮食馈献前王者死,故无从得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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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王叹息,以手招涓畴近前,命席地而坐,头枕其股睡去。涓畴惧被人看见,便取土块以代己股,起身逃去。须臾灵王醒来,手摸所枕土块,知道涓畴已去,遂又哀哀痛哭。
正哭之间,有人乘车而过,见有人哀恸于道傍,甚为好奇。下车视之,认出灵王,乃拜倒在地:大王为何到此地位?
灵王流泪满面:卿何人也?
来者奏道:臣名申亥,芋尹申无宇之子。臣父两次得罪,蒙大王赦而不诛,临终嘱臣,王若有难,必舍命相从。因闻郢都已破,星夜追寻到此,不期竟能相逢!
言罢大哭,乃扶灵王上车,还于棘村家中。申亥家筚门蓬户,跪进粗茶淡饭,灵王虽饥饿至甚,却也难以下咽,只进些汤粥而已。
眼见天色已晚,申亥又让出自己卧房,使亲生二女铺床叠被,并且侍寝。
灵王回想章华台上无限风光,此时哪有丝毫浓情蜜意?衣不解带,一夜悲叹。至五更时分,见申氏二女沉沉睡去,悬绦于梁,自缢而死。
二女听到动静,即时惊觉,启门报于其父。申亥不胜悲恸,乃为灵王殡殓,并杀二女殉葬。可叹!昔日诸侯之霸,今朝死无葬所;可恨!为报昏王之恩,枉殉韶华二女。
镜头闪回,按下灵公,复说郑丹。
郑丹离了军营,寻思无处可奔,只得前往上蔡,来投蔡公弃疾。
弃疾让位于子干,便与朝吴等一班群臣,复回封邑,并掌陈、蔡军马,未与朝班。
蔡公忽见郑丹,便问:逆王何在?
郑丹:大军星散,灵王身侧更无一人,如今不知何往。
朝吴闻此,出班献计:灵王势穷力敝,无处可去,多半死于沟渠,不足再究。但国人皆知楚王引军在外,未知其具体下落。公子何不乘此人心未定,假称灵王引兵归来,声讨叛逆;然后再如此如此,借机夺位?
蔡公:此计虽善,只恐国中众卿不附。
朝吴:非也。臣闻楚先王当初最喜公子,祖庙拜璧之时,公子虽在嬖人怀抱之中,却能再触其璧,当为太子。因当时年幼,故让于长兄。常言天赐不取,必受其咎。子干无才无德,岂能久守祖宗基业?宁予他人,不如自取也。
蔡公闻之,深然其言,且早有夺位称王之意,乃命朝吴依计行事。
朝吴于是发兵两路,先遣观从,后派斗成然,各领一军,往郢都进发。
观从引领蔡卒百余,诈作败兵模样,奔回郢都,绕城呼道:我等乃蔡公部下。楚王怒蔡公杀死太子,另立子干,故破上蔡,诛杀蔡公;随后便至郢都,欲诛子干、子皙矣!
国人信以为实,莫不惊骇。时隔未久,斗成然又率一支败兵驰至,向城上喝道:前楚王将至。我来救大王与令尹出城,速速开门!
守城者先入为主,已信观从七成,此时见斗成然亦如此说,愈加坚信是实,于是不敢不从,打开城门,放入两军。斗成然直入内宫,故作惶悚之状,来见子干及子皙。
子干:卿自何来?因何惶悚如此?
斗成然:楚王怒甚,先杀公子弃疾,然后来攻郢都。臣不能敌,因此败回,二君须早自为计,免致受辱!
子干眼望子皙:我兄弟三人,皆被朝吴所误!若在晋、郑不归,焉有今日?
兄弟泪眼互望,相抱而哭。忽闻宫外乱喊:大王兵已入城,杀入宫中来耶!
却是观从引领蔡卒,在楚宫前后叫嚷,以乱人心。
子皙长叹一声,拔剑自刎。子干随之自刭,宫中大乱。斗成然见状,便命宫人扫除尸首,自出宫门,来接蔡公。原来公子弃疾,早已便装微服,隐在败兵之中,混入城内。
蔡公升殿,喝令擂鼓撞钟,召集众卿大夫。国人方悟灵王带兵杀回是假,蔡公回京夺位方是真。到此不得不服,于是拥立弃疾即位,是为楚平王。
镜头闪回,复说楚国大军。
司马督率军围攻徐国,久而无功,不敢归楚,列营相守。
斥侯快马来报:灵王已薨,公子干及子皙伏诛,公子弃疾即位,诏命大军还师!
司马督闻此,只得解围,班师南归。行至豫章,却被吴公子光率师伏击,等个正着。一场激战,楚军毫无防备,不及还手,便即全军覆没,司马督与三百乘悉为吴军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