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欺君误国——周延儒

不久后,吴桥兵变爆发,毛文龙旧部孔有德、耿仲明、李九成等在登州发动叛乱,登莱巡抚孙元化被俘,舆论哗然,人们不约而同地把矛头指向重用孙元化的周延儒。余应桂再次上疏弹劾周延儒是吴桥兵变的罪魁祸首,崇祯帝下旨切责,将余应桂降官三级,以示惩处。恰巧这时,西协监视太监邓希诏与蓟辽总督曹文衡互相攻击,引起言官们反感,工科给事中李春旺强调,邓希诏与曹文衡互相攻讦,语侵辅臣周延儒,这实在是国家治乱盛衰的大漏洞,因此不仅督臣曹文衡可去,阁臣周延儒也不可留。在这一连串言官攻击周延儒的背后,是温体仁在暗中指使,而崇祯帝虽然都驳回对周延儒的弹劾,但对周延儒的信任也有所动摇了。

吏部尚书闵洪学是温体仁一提拔的,每做一事都为温体仁收买人心,而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周延儒身上。一时间官僚中捷足先登者无不奔走于温体仁门下。周延儒的亲信对闵洪学恨之入骨,给事中王绩灿与御史周令誉、周堪赓先后上疏攻击闵洪学,而尤以兵部员外郎华允诚最为激烈。华允诚在议论国事“三大可惜、五大可忧”的字里行间,攻击内阁次辅温体仁与吏部尚书闵洪学朋比为奸,驱除异己。崇祯帝一方面下旨剥夺华允诚半年俸禄,另一方面批准吏部尚书闵洪学回籍养病,以各打五十大板的方式堵住双方互相攻击的势头。并且对周延儒、温体仁躲在家中避风头的做法进行批评:“辅臣大半偃卧私第,殊非政体。”周温倾轧的第二回合,双方打了个平手。

其后,周延儒指使翰林院修撰陈于泰打着“陈时政四事”的幌子,指桑骂槐攻击温体仁。温体仁则指使宣府太监王坤弹劾陈于泰盗窃科名,牵连周延儒,周延儒上疏自劾求去,被崇祯帝挽留。另一方面,周延儒的亲信给事中傅朝佑上疏,指责太监王坤“妄干弹劾之权”,而且文词练达,机锋挑激,必有小人背后主使,影射温体仁在幕后操纵。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王志道也上疏附和周延儒,由于王志道在奏疏中谈到“终不忍开内臣轻议朝政之端,流祸无穷,为万世口实”,引起崇祯帝不悦。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崇祯帝在文华殿召见群臣,专门为此责问王志道,王志道还是坚持他日前所说“内臣越职”的观点,并进一步把问题挑明:辅臣为王坤所参,举朝惶惶,为纪纲法度担忧。崇祯帝再三声明,遣用内臣原非得已,言官们却把参劾内臣当作护身符,王志道也不例外。在场的周延儒一看苗头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主动承担责任:“臣等辅理无状,表率无能。”但是无济于事,第二天崇祯帝即以王志道“肆意诬捏,借端沽名”为由,将其革职为民。

此外,崇祯帝在召对时对周延儒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卿昨辨王坤疏,日后录入史书,甚是好看!”周延儒无言以对。温体仁见崇祯帝不再信任周延儒,便趁机唆使刑科都给事中陈赞化于同年三月弹劾周延儒招权纳贿,周延儒辩解后,陈赞化再上一疏,揭露周延儒曾对原任内阁首辅李标炫耀他可以左右崇祯帝的旨意,并说崇祯帝是“羲皇上人”。崇祯帝对此极为敏感,立即责问陈赞化此话从何处听来。陈赞化举出了上林苑典簿姚孙渠、给事中李世祺以及前湖广副使张凤翼为人证,使周延儒无法抵赖。周延儒被迫引疾乞归,温体仁利用票拟职权,代皇帝拟旨“准予休告”,于是,周延儒回到宜兴赋闲。他对温体仁恨之入骨,便推荐已经致仕的何如宠出任内阁首辅,但何如宠畏惧温体仁,辞退任命,于是温体仁接任内阁首辅。

温体仁接任首辅四年后,因执着陷害钱谦益而被崇祯帝怀疑“有党”,遭到罢免,其后三年仍由其亲信张至发、薛国观出任首辅。在这几年间,明朝内有农民起义风起云涌,外有满清政权虎视眈眈,局面日益糜烂,而以复社为首的江南士大夫与温体仁一派有隙,遭到排挤,郁郁不得志。复社成员礼部员外郎吴昌时写信给周延儒的门生、复社领袖张溥,劝他怂恿周延儒复出。为此,吴昌时、张溥等花费六万两白银,结交崇祯帝身边的宦官曹化淳、王裕民、王之心等,推动周延儒复出。当然,崇祯帝本人也是有意再次起用周延儒。

崇祯帝下旨,召前大学士周延儒、张至发、贺逢圣入朝。周延儒奉旨由大运河入京,途中在山东遇门生杨士聪登舟拜谒,周延儒对他说:“自知再来必至祸及,而不敢不来!”周延儒与贺逢圣进京,次日得到崇祯帝召见,随即入阁,周延儒官复原职,出任内阁首辅,进少师,升为中极殿大学士。

周延儒正式复出前,张溥给他密疏救时十余事,要他再出必行,周延儒慨然允诺,入京后首次朝觐皇帝时,周延儒把施政纲领作了简明陈述,诸如释漕粮白粮欠户、蠲免民间积年拖欠赋税、凡兵残岁荒地方减免今年田赋、宽宥戍罪以下人犯、复诖误举人、广取士额、召还因言事而遭贬谪的官员等。崇祯帝无不应允,并赐宴为之洗尘。待周延儒离去,崇祯帝大喜曰:“还是他!”可见崇祯帝对周延儒所寄予的厚望,期盼在他的辅佐下能干出一派中兴气象。

周延儒复出后,确实兑现了他的很多承诺,提拔了一批有声望的士大夫,取得了一些政绩,以至于被朝廷内外称赞为贤相。崇祯帝总是称呼他为“元辅”“先生”而不直呼名字,频繁赐坐、赐膳,周延儒呈上阁揭时,崇祯帝基本上当天就认真批复,偶尔延至第二天批复,崇祯帝还会补充延迟原因,并写道:“朕倚先生如左右手,不可以朕一言一事之失轻弃朕。”他对周延儒的倚重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崇祯帝在皇极殿接受群臣朝贺完毕,在仍然穿着冕服的情况下特地召见阁臣,待之以师席之礼,向他们说:“古来圣帝明王皆崇师道,今日讲官犹称先生,尚存遗意。卿等即朕师也,敬于元旦端冕而求。”说罢即下御座,面向站立在西面的阁臣作了一个长揖,说:“职掌在部院,主持在朕躬,调理在卿等。自古君臣志同道合,而天下治平,朕于先生有厚望焉。”崇祯帝寄予厚望的只是周延儒,而非贺逢圣、张四知、谢升、魏照乘、陈演等阁臣,周延儒退朝后忧心忡忡,说:“此非佳事,上责备将益深矣!”

当时,兵部尚书陈新甲向崇祯帝建议对清媾和,获得崇祯帝的首肯。不久,明军在松锦之战中败北,清方在秘密和谈中要求明朝承认塔山以东归属清朝,并每年送黄金万两、白银百万两。五月,崇祯帝召见周延儒,征询他关于此事的意见,追问两次,周延儒始终一言不发,崇祯帝非常失望。实际上周延儒对明清和谈的算盘是“安享其成,成则分功,败不及祸”。果然到七月,和谈之事泄露,引起舆论哗然,崇祯帝杀了陈新甲,也对不愿挺身承担责任的周延儒宠信渐衰。崇祯帝与阁臣谈及周延儒时,说:“朕恨其太使乖!”蒋德璟把崇祯帝这句话透露给周延儒时,周延儒说:“事如此英主,不使乖不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