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廷凑听说襄阳节度使牛元翼去世,竟将在镇州的牛元翼一家杀尽,刚即位不久的唐敬宗李湛听说牛家惨遭屠杀,连日痛惋叹息,进而感叹宰相不是所任之才,致使奸臣抗命忤逆到如此地步。翰林学士韦处厚趁机上疏为裴度申诉。敬宗感到惊讶而省悟,见裴度的奏章不署“平章事”职衔,问韦处厚说:“裴度曾任宰相,为什么没有‘平章事’职衔?”韦处厚于是奏禀:“被李逢吉排挤,裴度以仆射之职出镇兴元,就从原有的职衔中去掉了。”敬宗说:“怎么到这种地步。”次日,下诏恢复裴度兼任同平章事。但李逢吉的党羽害怕裴度重被起用。称与裴度熟识的袁王府长史武昭想要谋害李逢吉。判罪定案时,武昭已死,他们想要借此牵连裴度,但公众舆论都卫护裴度而归罪李逢吉。敬宗逐渐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凡有使者前往兴元,必定传告密旨抚慰,并有将他召回朝廷的约定。
裴度上奏请求到长安朝见敬宗,裴度抵达长安,敬宗待他礼遇隆重优厚,数日后,便命裴度主持政事。李逢吉的党羽左拾遗张权舆在裴度奏请入朝时,便上疏诋毁其“名应图谶,宅据冈原”,称裴度不召自来,居心可知。而李逢吉的其它党羽又传散童谣“非衣小儿袒露腹,天上有口被驱逐”,以此诬陷裴度“图谋不轨”,敬宗虽然年轻,却明辨是非,对谗言一概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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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敬宗打算游历东都洛阳,李逢吉和门下、中书两省的谏官屡屡上疏劝阻,敬宗正色道:“朕去洛阳的心意已定。那些侍从官员和随行宫人,全让他们自备干粮,无需烦劳百姓供奉饮食。”李逢吉叩首进言。敬宗不听谏劝,反倒加紧准备驾幸事宜。朝臣都忧惧惶恐,适逢裴度从兴元来京,随同至延英殿议事,敬宗谈到游历东都的事。裴度说:“国家营建两个都城,原来是供帝王游历。然而自国事艰难以来,游历东都也就中止,东都的宫殿及六军的营垒、百官的府舍,大多荒芜。陛下一定要去游历,也应稍加修整再去。一年半载后,才能计议陛下出行的事。”敬宗说:“群臣奏谏没有说明这一点,只是说不该去。如果是像您所禀奏的情况,不去也可以,岂止是延期?”不久,卢龙节度使朱克融、魏博节度使史宪诚又奏请各派五千名服役的工匠,帮助修复洛阳,敬宗于是停止东游之行。
朱克融扣留了赐春衣使杨文端,奏称所赐春衣布料粗劣,又请求朝廷颁赐约三十万端匹的春衣布料;还奏请派出五千名服役工匠帮助修复东都。敬宗担忧朱克融怀有不顺从朝廷之心,便向宰相问计,意图派一位重臣前往宣示抚慰,趁便要回春衣使。裴度建议下两道诏令即可。敬宗听从他的建议,由他进呈诏书拟文,诏书到达幽州,情况全如裴度所料。不到十天,幽州人便杀了朱克融和他的两个儿子。
当时,敬宗年少骄纵,厌倦接见群臣,裴度和缓地进言劝谏。此后,敬宗坐朝理政次数稍有增多,不久,裴度兼任度支使。宦官刘克明等谋害敬宗,裴度与宦官王守澄、杨承和、梁守谦、魏从简等密谋,诛除刘克明等人,迎立江王李昂为天子。裴度因功加授门下侍郎、集贤殿大学士、太清宫使,其他职位依旧,因辅佐导引的功勋,进阶为特进。
沧景节度使李全略去世,其子李同捷窃取兵权,谋求承袭父职。次年,朝廷采纳裴度等人的建议,举兵讨伐,沧景之乱平定。裴度于是上疏陈奏:调派军粮不是宰相的职责,请将度支使职权归还各有关官吏,文宗下诏同意,进阶为开府仪同三司,实封其食邑三百户,裴度不得已才接受。
裴度年迈而又多病,自文宗即位后便上疏恳请辞去军政机要之职,文宗对他的礼遇更加深厚。文宗派御医替他诊断治病,每天让中使前去安抚慰问,文宗下诏褒奖裴度,任他为司徒、平章军国重事,允许病愈后每三、五日前往中书省一次。裴度上表辞让,文宗依从他的请求,以加守司徒、兼侍中、襄州刺史之职,任山南东道节度使、观察使、临汉监牧等使。
发生甘露之变,文宗遭软禁,李训、王涯、贾餗、舒元舆的亲属、门生受株连者上百人,被投入监狱审讯定罪,并打算将他们流放,裴度上疏朝廷为他们申辩,被保全、救活的有几十家。
自甘露之变后,宦官当权,士大夫的道统沦丧,裴度因已到辞官居家的年纪,朝廷纲纪又已败坏,不再把仕途的进退放在心上。他在东都的集贤里建立府宅,构筑假山,开凿池塘,竹树荟萃,建有风亭水榭、梯桥架阁,岛屿四环,极尽都城的丽色佳境。另在午桥建造了别墅,裁培花木万株,其中修建了一座歇凉避暑的亭阁,名叫“绿野堂”。引入清水灌注其中,导引分流贯通有序,两岸景物交相映衬。裴度处理公务之暇,在这里与诗人白居易、刘禹锡整日酣畅宴饮,放声吟唱纵情谈论,借吟诗、饮酒、弹琴、书法自娱自乐。当时的名士,都相从交游,每次有名望的人士从东都返回京都,文宗必定首先询问他:“你见到了裴度吗?”
文宗认为裴度虽然脚有毛病,来京朝见不方便,但他精力尚未十分衰减,让裴度以本职兼任太原尹、北都留守、河东节度使。诏书发出后,裴度连续上表一再以年迈有病推辞,不愿再掌兵权,要言复诏不允。文宗派吏部郎中卢弘前往东都宣诏说:“卿虽然多病,还不很衰迈,替朕垂衣拱手坐镇北门即可。”催促他起程,裴度不得已而赴任。易定节度使张璠去世后,军中准备立其子张元益,裴度派使者劝说张元益归朝。
裴度病重,祈请返回东都养病,文宗下诏准许裴度返回长安,授官中书令。裴度因病不能入朝谢恩,文宗下诏书命有关部门计日支给裴度所任本官的俸禄食粮,又派御医去裴度家为他治病。适逢三月初三上巳节,文宗在曲江池赏赐宴饮,群臣赋诗,裴度因病不能赴宴,文宗派宦官赐给裴度诗一首:“注想待元老,识君恨不早。我家柱石衰,忧来学丘祷。”并随赠诗附亲笔书信说:“朕诗集中想见到你的唱和诗,因此将此诗给你看。你病未痊愈,必定乏力无心和诗,尽管改日将诗进献给我。春季,通常说是难于养病的季节,需要尽力调养护理,尽快血气和顺。心中怀念千百,所写不及一二。药物治病所须,不要顾忌奏请频繁。”
文宗的亲笔书信刚到裴度家门口,裴度便已逝世,享年七十五岁,文宗听到裴度逝世的噩耗后,惊悸悲痛了很长时间,又让人重新缮写那封信,将它放在裴度的灵位上。随后下诏追赠裴度为太傅,谥号文忠,停朝四日,加赐裴度家助葬的车马、布帛、财物,命京兆尹郑复监护料理丧事,办丧所需的物品,全由官府供给。文宗惊讶诧异裴度没有遗表,宦官去他家询问此事,裴度家属送上裴度遗表的草稿,主旨以文宗尚未确定皇储为忧虑,并未谈及家事。
裴度为相二十余年,辅佐宪宗实现“元和中兴”,荐引李德裕、李宗闵、韩愈等名士,重用李光颜、李愬等名将,还保护刘禹锡等人。史称其“出入中外,以身系国之安危、时之轻重者二十年”,被时人比作郭子仪。
在文学上,裴度主张“不诡其词而词自丽,不异其理而理自新”,反对在古文写作上追求奇诡。他对文士多所提掖,颇受时人敬重,晚年留守东都时,与白居易、刘禹锡等唱酬甚密,为洛阳文事活动的中心人物,有文集二卷,《全唐文》及《全唐诗》等录其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