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经此一事,高仲平的功绩就没有先前突出了,尤其是江苏新政推行几个月以后,李守中就可上疏,请求在安徽等地推进,然后就是浙江、福建两地。
如此一来,哪怕高仲平进京担任阁臣,因为不是一条鞭法,还有摊丁入亩,也就不会有先前那般大的威望。
如先前一事,那就是高仲平借助他大胜的威势,革新大政在两江三省广袤的地域上,如火如荼地进行,那时候势必引得沸反盈天,遍地狼藉。
然后他还要服从大局,受天子之命驱驰,南下弹压士绅?
这不就成了干脏活的?
崇平帝见敲定此事,见天色也近晌午,一时间也有些腹中饥渴,就微笑说道:“此事就先这样,子玉与齐卿回头好好商议一番,议出章程,戴权,让御膳房准备午宴,给两位爱卿接风洗尘。”
戴权连忙应着,吩咐着内监准备去了。
而贾珩与齐昆、李瓒二人连忙道谢不停。
众人就在含元殿的偏殿中用着酒宴,一张漆木桌上的碗碟之中放着精美的菜肴,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
待戴权斟了酒,崇平帝端起酒盅,面色现出难得的澹澹笑意,道:“如今北方初定,国家也可将心力放在廓清弊政之上,三位爱卿都是国之栋梁,朕需敬三位爱卿一杯。”
“臣等不敢。”三人闻言,面色微变,都是心神一惊,连忙站起身来,拱手行礼道。
天子敬酒,哪个还敢坐着坦然相受?
当然此举更有些像是崇平帝的收揽人心,此刻原本就是私宴,倒也无损威信。
当日贾珩班师回京,崇平帝没有这番作态。
那是因为没有老丈人给女婿敬酒的道理,而现在崇平帝无疑是想促使李瓒与齐昆这两位朝堂重臣坚定不移地支持新政。
见三人谦恭而起,崇平帝却不以为意,自顾自饮了一口,只觉心头畅快至极,不由看了一眼那恭谨而立的蟒服少年。
真是朕的好女婿。
挟大胜之威,厉行新政,于革新变法应有着通盘筹划,否则也不会高仲平提到了一条鞭法,紧接着他就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废两改元……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如此种种,哪一个是急切而思的策略?必是有着通盘筹划。
至于先前为何支支吾吾,瞻前顾后。
只怕是刚封公爵,尚了公主和郡主,就有些忘却昔日内书房奏对,想要明哲保身了,这如何能行?
可以说,贾珩不知道自己的“私心”举动,给崇平帝的观感就是封了爵位,开始想着安享富贵,老婆孩子热炕头,不愿冲到一线抵挡文臣。
而方才提到的变法之策,更是在说明着,没有人比我贾珩更懂变法革新,但先前偏偏说着不可操之过急,再等等,既可以说是稳妥,但也少了布衣之时的冲劲。
见着三人站着,崇平帝招呼道:“三位爱卿,坐下一同饮酒吧。”
贾珩与齐昆、李瓒连忙道了一声音谢,重又落座,满饮杯中之酒。
天子都一口酒喝干了,何况是臣子?
戴权以及两个内监给三人重又斟满酒。
崇平帝看向李瓒以及齐昆,说道:“如新政能大行于世,国家财用自此丰殷,兵事奋发有为,再收复辽东故土,我大汉才是中兴有望,朕纵是百年之后,也可有颜面去见我大汉列祖列宗。”
那时无疑是中兴之君,名传后世。
李瓒这会儿也被崇平帝一通敬酒给心怀激荡,儒雅面容上酒后红晕浮起,说道:“圣上即位以来,励精图治,夙兴夜寐,如今国势蒸蒸日上,虏夷丧胆,微臣以为大汉中兴指日可待,臣等纵是粉身碎骨,也会助圣上再造盛世。”
士为知己者死,今日天子设小宴宴饮,又是敬了一杯酒,无疑暖到了心坎儿。
其实这都是封建时代君君臣臣的PUA,君主稍稍现出一丝温情,臣下已然感激涕零,潸然泪下。
崇平帝冷硬的面容现出感怀之色,说道:“朕即位以后,大汉犹如沉疴缠身的病人,如今赖三位爱卿不避失石,才智尽出,方见着中兴之相,随朕满饮此杯。”
说着,举起了酒盅。
贾珩声音似乎带着哽咽,劝道:“圣上少饮两杯,酒多伤身。”
李瓒面上见着一丝感动,说道:“圣上还请爱惜身体,少饮两杯。”
“圣上龙体为重,不可多饮。”齐昆也眼圈微红,劝道。
贾珩看向凹陷脸颊现出酒意醺红的崇平帝,心头叹了一口气。
天子这是过去承受了多大的压力?这番大胜可以说积郁一扫而空,估计这段时间走路都是飘的。
毕竟,女真大军大败,皇太极被炮轰,人头都被带至京城,太庙献俘,前前后后可谓大喜大悲也不为过。
只是这样下去,对身子骨儿的摧残也有不小,也有些折寿。
崇平帝明显不擅酒力,稍稍饮了两三杯,就有些醉意醺然,而李瓒、齐昆和贾珩三人稍稍用罢午膳,也不敢吃的太饱。
就这般,及至午后时分,一场为李瓒、齐昆两位内阁大学士接风洗尘的酒宴方为之意散。
齐昆、李瓒二人用罢午宴,两人乘着马车返回家中歇息。
而贾珩则与戴权搀扶着多饮了两杯,脸颊醺然的崇平帝返回坤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