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平帝道:“此事就这般定下,江南那边儿的海寇也要清剿清剿,今年海关关银丰厚,但海寇肆虐,于海上劫掠商船,长此以往,国家税源必然流失,筹建海师一事刻不容缓。”
海关的税银丰厚,现在的大汉无疑不能失却这一笔财源进项。
崇平帝说着,看向贾珩,叮嘱说道:“子玉到了南省以后,与北静王商量商量,尽快清剿东南沿海之海寇,涤荡妖氛,还海域一片太平。”
贾珩拱手说道:“微臣遵旨。”
崇平帝道:“齐卿,李卿,这是高仲平前日所上的奏疏,你们两人看看吧。”
说着,又将手中高仲平的奏疏拿起。
戴权连忙躬身近前,双手接过,转身递给李瓒。
李瓒接过奏疏,目光迅速浏览而罢,并未出言,只是将奏疏递给一旁的齐昆。
心头却生出一股震撼,高仲平这是在江南要行新政了。
齐昆拿过奏疏,阅览而毕,眉头紧皱,抬眸看向天子,问道:“圣上之意是?”
崇平帝道:“朕方才与子玉议过,先在河南、江苏两地南北试行,观看一条鞭法成效,如果可行,再推而广之全国,此外,子玉还提到摊丁入亩、火耗归公、以银两改铸银元等策弭除一条鞭法之弊,其中涉及革新之多,虑事之周延,倒是朕不能三言两语可尽述了。”
说着,看向贾珩,目光温煦几分,笑道:“子玉与李卿与齐卿介绍一番,最近可写个奏疏章程。”
贾珩闻言,面色一整,拱手道:“臣回去就写明奏疏。”
天子这是真的不放过他,这是执意要让他拉进革新派的坑。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往前而走,否则大势之下,他一旦掉了队,就局限于在兵事一道。
贾珩说着,迎着齐昆与李瓒的目光,开始介绍着方才与崇平帝所说的那套施政主张。
其实,不论是高仲平的一条鞭法,还是他提出的摊丁入亩、火耗归公,抑或是废两改元,都应在如何更好的征税减少官僚的上下其手。
不会触及到官员士绅的利益,故而,如张居正的一条鞭法改革,再有阻力,都有成功的可能。
最让官不聊生的是“官绅一体当差纳粮”,就是彻底免除官绅衿贡的赋徭特权,他们需要缴纳税银来折抵,这在现在情况下,无疑是动摇统治根基的大事。
因为士大夫是统治的根基,而此策无疑动摇了科举之制。
是故,雍正朝的摊丁入亩大获成功,得以被乾隆保留,而官绅一体当差纳粮则被乾隆废除。
只等平定辽东之后,那时候深入改革,变种实行官绅一体当差纳粮,限制官绅特权。
而高仲平清丈田亩,也只是厘清托献之人,查清隐匿粮田,然后按官绅实有田亩数额,减去个人免征额度征收赋役,就是查清逃税、漏税,并未剥夺官绅的赋徭特权。
以汉制为例,秀才自身赋役全免,举人除自身的赋役全免可带二人,而进士则可带免四人,其他致仕官员根据品阶也有不同程度的优免。
李瓒目光闪了闪,说道:“圣上,卫国公所言,可谓查漏补缺,一条鞭法虽好,但铸银之火耗的确不可轻忽,更遑论银贵谷贱,使百姓苦不堪言,如今折以银元征收赋役,可谓一条鞭法之弊也为之扫空,而摊丁入亩一节,使普通百姓生养之费大为减轻,更可收天下百姓人心,此为德政。”
不收人头税无疑是一项德政,犹如康麻子的永不加赋,这可以收底层百姓之心。
齐昆目中也有几分惊讶,说道:“圣上,此策周延、细密,较之一条鞭法更为成熟,臣也无异议,只是皇家银号之称,尤可待商榷,微臣以为应以户部督办该银号,如是由内务府筹办,长此以往,微臣难免盐司、织造贪弊之事重演于世。”
一条鞭法其实在高仲平总督四川其间,就已经试行多年,齐昆在户部待这么久,自是知道该法之裨益,或者说崇平帝也早就知晓此法之利。
更不用说,清丈田亩也能查清隐匿粮田,扩大征税范围,增加国库收入。
主要是北方的一场大胜,才让此事有了落地的可能。
贾珩听着齐昆所言,面色不变,他就知道内务府操办皇家银号,铸两改元,这齐昆会有异议。
开口道:“户部不能铺设银号,否则于地方府库何异,彼时百姓未必敢存银子,如今名为皇家银号,百姓闻之,也会信着天家的招牌。”
齐昆闻言,下意识反驳说道:“如是内务府一些官员滥发银票,使贪敛妄为又如何?”
贾珩道:“齐阁老多虑了,银票也不是胡乱滥发着,都有金银作为储备,此外也会派出官员审计财务,只是不具体涉及银号经营罢了。”
齐昆面色顿了顿,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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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瓒道:“这银号既然皇室能办,地方商贾能办,户部难道不能办?”
齐昆也道:“户部原有票号。”
贾珩道:“户部一旦筹办,一旦国库亏空,急切之时,难保不会从其中挪用银项,长此以往,势必影响银号信用。”
一言以弊之,天家要脸,户部官员就不知道了。
李瓒点了点头,显然也知晓一些官僚的习气。
齐昆面色默然,一时无言。
崇平帝见两位阁臣达成一致意见,心头也生出一股欣喜,也没有将齐昆所言内务府一事放在心上,而是说道:“那此事就如此议定,这几天内阁拟定一些章程,先在江苏、河南两省试行一条鞭法和摊丁入亩之策,户部方面可改铸银元。”
集权体制下的行政效率,无疑十分高效,内阁枢臣一致决定,剩下的就是各部推行。
贾珩看着雄心壮志的崇平君臣,目光闪了闪,心头涌起一股感慨。
相比天子以及李瓒、齐昆等君臣,他倒是显得有些私心颇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