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水裕起得身来,看向面色惶惧的江北诸将,面无表情道:“诸位将军,黄弦等人收受盐商贿赂,与贼寇阴相勾结,劫持百户所大狱,已是罪不容诛,还望诸将好自为之。”
就在下方军将心头忐忑之时,贾珩沉声道:“来人,带黄弦、周弼等人过来!”
“是。”锦衣校尉大声应命。
而随着锦衣将校高声应诺,不大一会儿,早早被捆缚而来的黄弦、周弼、严瑞文、胡贵,还有负责水运闸门的赵游击,押进入营房中,一个个满身血污,口中都被塞了布条。
“跪下!”随着几个军将踢动腿弯,五位中军文武将校纷纷坐在地上,而水裕早已闭上了眼睛,做充耳不闻之状。
贾珩目光冰冷,沉声道:“尔等身为江北大营军将,勾结贼寇,便利彼等劫持大狱,已是触犯国法军纪,来人,将此五獠推出去,尽数斩首,以正军法!”
跪在地上的五人,闻言,身躯剧震,似是惊惶不已,口中呜呜不停,剧烈挣扎着,也不知是求饶还是喊冤,然而不多时,就被锦衣府卫夹起胳膊,向着外间拖去。
没有多久,执刑而返的锦衣百户李述,大步进入府中,身后将校捧着五颗血淋淋的人头,血腥气在营房中散逸开来。
而中军营房诸将见此,脸色苍白,只觉手足冰凉,昔日同僚,不想全成了刀下之鬼。
就连水裕脸色都不好看,想起中午时候喝的鸭血汤,只觉阵阵酸水向着喉咙涌动,看了一眼那面色冷峻,几如霜冰的少年,心头勇气i一股
他如不识时务,只怕这人也要以天子剑斩他!
是的,当初贾珩在淮安府抗洪,前来扬州,就曾以崇平帝所赐天子剑威压水裕。
贾珩面无表情,沉喝道:“辕门悬首,使诸军引起以为戒!”
“是,都督。”锦衣校尉应命而去。
一时间,营房之中顿时笼罩一股肃杀氛围,死一般的寂静,诸将都紧紧垂着头,只觉血腥气在鼻翼耸动,虽是夏日,但已觉遍体生寒。
贾珩目光逡巡过营房中十几位将校,冷声道:“本官奉圣命督军江北,整饬营务,三万兵额不足一万,将校兵卒,军纪散漫,系因军将治军无方,渎职放纵所致。”
拿过另外一本簿册,递给一旁的刘积贤,让其大声朗读着。
下方军将听到自己名字,心头又是一紧,这不会还要杀吧?
贾珩道:“江北大营军纪散漫,兵额不齐,尔等这些年克扣了多少兵饷,皆向锦衣府经历司自陈,本官可以网开一面,补回七成,等待处罚,如是拒不说明,待追查出结果,本官绝不容情!”
眼前军将,除个别二三个还能用外,全部都要重新审查,再行留用,至于江北大营之兵,也会在之后悉数打乱重新整编,裁汰老弱,募训兵丁。
唯有如此,这次整军才能有着实效,从这段时间的观察,江北之兵比京营更为虚弱,可以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可笑的是,磨盘竟然还想凭借此等兵马,帮着楚王积蓄实力,希图来日兵变?
好好服侍他就是了,费那心机做什么?小小磨盘,可笑可笑。
至于,如此大刀阔斧的变动所引起的动乱之忧,河南都司五千精锐骑军足以弹压、控制,此外,后续河南都司兵马迅速开赴扬州,他要以江北制江南。
贾珩此言一出,在场军将面色大变,无不哗然,果然先前引而不发,就这里等着他们!
一些军将心头又惊又怒,但却不敢妄动,姑且不说里里外外都是锦衣亲卫以及河南都司骑军,就是刚刚四颗人头的威慑,都令人心存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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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扬州有家有口,闹不好就是家破人亡。
贾珩看向下方惶惧的诸将,将一些面色不愤的身影记下,道:“水节帅,说两句。”
他根本就不怕这些酒囊饭袋哗变,有骑军坐镇,这些人哪怕出了中军营房,也煽动不了一兵一卒。
这时,水裕起得身来,看向霍然色变的众军将,道:“诸将,且听本帅一言。”
水裕叹了一口气,似是痛心疾首道:“江北大营这些年实在不成样子,本帅都有些看不过眼,现在永宁伯从京里下来重整武备,这是朝廷整军经武的大势,谁也违逆不了,永宁伯是率军十万剿灭过中原叛军的大将,由其重整营务,最是合适不过。”
见众军将面色和缓,水裕想了想,又道:“永宁伯整饬京营之时,同样未擅杀一人,都是将这些侵占的兵饷拿出一部分补回来,之后戴罪立功也好,颐养天年也罢,一概不会翻旧账,甚至还有一些大节无亏,只是小错的将校留用下来,后来都立了功,重新任用,诸将不必紧张,许多都是在扬州有家有口的人了,都没有如黄弦等人那般,不必惊惶。”
这些话其实是贾珩临行所教水裕而言,主要也是缓解紧张的情绪,由他来说,不好取信于人,而由水裕转承,自是有着安抚之效。
随着水裕提及京营旧事,在场一些将校紧张的神经渐渐放松。
见得众将垂下头来,贾珩沉声道:“刘积贤,请几位将校下去。”
这时,锦衣府军校过来,带着几个人下去。
一时间,营房中军将还有三四个人,都是劫后余生。
贾珩道:“瞿将军,带着这些人接管江北大营,裁汰老弱,重新编练兵丁,今夏淮北大水,淮北百姓多蒙其苦,可从徐泗等地招募青壮,本官已准备了三十万两银子,充作募训兵丁的安置费用。”
其实,后续再抄了盐商的赃银赃款,军饷还真不缺,但是……这要在盐运司亏空一案彻底曝出之后,否则,给外人的观感就不好。
就成了,什么勾结东虏,都是伱的借口,你就是想杀猪过年!
瞿光目光敬畏地看向那蟒服少年,抱拳称是。
待诸将散去,贾珩看向水裕,面色冷意渐去,说道:“整军一事我会向朝廷上奏,水将军识大体,想来圣上对过往之事不会苛责。”
水裕拱手道:“下官不敢,下官回去就将这些年克扣的军饷凑将出来,以为整军所用军需。”
他这些年也克扣了不少饷银,杂七杂八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还是回去赶紧凑银子吧,反正收受盐商贿赂的那些,倒是不怎么说。
贾珩看向识相的水裕,点了点头,道:“水将军凑出来七成就好,水将军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来寻我,我与北静王爷同殿为臣,同道……同致力于兵事一道,不会难为水将军。”
他对江北大营兵将依然要求补回七成,不再追究,同样是为了瓦解江南大营后续的祸乱隐患。
否则,可能会闹出兵乱。
水裕点了点头,离了中军营房,只觉心乱如麻。
其实,方才五颗血淋淋的人头,不仅让江北大营中低军将噤若寒蝉,而且也让水裕心神撼动。
一时间,方才还人头攒动的中军营房,只剩下贾珩以及陈潇二人。
陈潇秀眉之下,清眸闪烁,道:“江北大营这就整饬完了?”
这人真是天生的将种,不管是理政、治军都现出王者之风,只是……有些好色如命。
贾珩看向一身飞鱼服,玉容俊美难言的少女,一身飞鱼服白衬鱼纹,虽然不施粉黛,但那股英丽天成的气韵笼于眉眼。
“这才是开始,后续还要募训兵丁,简拔将校,重练水师。”贾珩缓缓说道。
郭荣杀樊爱能和何徽七十余名将校,重整禁军,只是整饬的第一步,万万不该用赵大,留下欺负孤儿寡母的隐患。
“八家盐商去了两家,想来那些盐商更是坐不住。”陈潇被那打量目光瞧的不自在,转过目光,抿了抿樱唇,低声道。
贾珩出了中军厢房,看向不知何时,已是晦暗欲雨的天穹,低声道:“还有鲍家、黄家这两家也要大掉,不过可以稍稍缓一缓。”
“好了,先不说了,一夜未睡,咱们找个房间歇歇罢。”贾珩转头看向一旁悄然跟上来的陈潇,低声道:“你眼里都有血丝了。”
陈潇轻轻“嗯”了一声,也不多言。
就在贾珩夜乘扁舟,前往扬州之时,随着时间缓缓流逝,贾珩在扬州挫败马家的一以及在江北大营的狠辣之举,也渐渐传至金陵城,传到了江南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