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好似将在场一众商贾、吏员唤醒,凝眸看向那在锦衣府卫扈从之下,与齐昆、林如海进入官厅的蟒服少年,心头不觉又惊又惧,已经不知说什么才好。
贾珩来到官厅之中,随着齐昆以及林如海落座下来。
齐昆沉吟片刻,问道:“昨晚,马家怎么与程家勾结在一起?”
贾珩道:“马显俊从水路先后潜入城中,在程家所在的庄园藏匿,这是以为本官不在扬州,趁机打算劫走马显俊,可谓异想天开,痴心妄想!”
齐昆沉吟片刻,问出一个众人都关心的问题,道:“如今扬州骑军四出,人心不安,不知何时可恢复如常?”
“齐大人放心,待搜捕到程培礼,即可撤下军兵,不会影响扬州百姓日常生活。”贾珩说着,看向一旁的扬州知府袁继冲,说道:“袁大人,近来扬州城中,兵马调动频频,扬州官府要做好引领之事,不能出什么乱子。”
袁继冲不敢怠慢,连忙起身拱手说道:“永宁伯放心,下官已派了三班衙役,接待大军搜捕,保证扬州地面不出乱子。”
贾珩转而看向齐昆,说道:“此次案子,足见江北防务空虚,而如马、程两家盐业总商,竟与东虏走私,阴蓄甲兵,劫持大狱,江北大营亟需整顿。”
齐昆点了点头,道:“江北之兵承平日久,又在扬州这等繁华之地,受得靡靡风气影响,军纪涣散,由来已久。”
贾珩转而看向几位盐商,道:“诸位放心,本官在扬州期间,定会江北大营,不负当初几位捐输军饷义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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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桐、黄日善、萧宏生闻言,只能陪笑称是,心道,捐输兵饷给你的,两家已经被你抓捕起来。
齐昆反而诧异问道:“捐输军饷,不知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贾珩也不隐瞒,或者说原就想趁此提出此事,说道:“汪老爷听闻本官督军江北,江北大营缺兵少饷,与几家盐业总商慷慨解囊,捐输了三十万两充作军资。”
齐昆闻言,心头涌起一股古怪,这银子收的这般利索,反手就剿灭了两家盐商。
就在盐院衙门叙话之时,却见从外间进来一个锦衣小校,进入官厅,抱拳禀告说道:“都督,程培礼等人抓住了。”
此言一出,官厅中宛如砸入一块儿巨石,掀起万丈波澜。
江桐目光凝了凝,暗道,老程,这就抓住了?
贾珩问道:“鲍祖辉、黄诚二人呢?”
“已经救将回来,现在锦衣府百户所。”锦衣校尉回道。
贾珩看向面色各异的众人,道:“诸位继续讨论盐务,本官还要有事在身,恕不相陪。”
他来此就是给这些盐商演一出戏施加心理压力,相信要不了多久,就有人主动来投,借机撬开运库亏空一案的内情。
齐昆与林如海起身相送着贾珩离去,匆匆而来,匆匆而走,只是扬州盐院衙门之中,一众盐商以及刘盛藻本人,都是心存凛然。
贾珩这边儿在一众锦衣缇骑的扈从下,出了扬州盐院衙门,翻身上马,向着扬州百户所行去。
扬州百户所
贾珩返回官厅,刘积贤与瞿光已经等候在官厅中,见得贾珩前来,起身迎去。
“都督,程培礼父子在运河与江口抓获,鲍祖辉和黄诚两人也被救了下来,现在经历房接受询问。”刘积贤叙说道。
程培礼完全没有想到,这次抓捕的是河南都司的官军,在锦衣缇骑的引领下,一边乘着舟船,一边沿着水路沿岸追缉。
贾珩道:“押起来严加拷问,询问究竟是那些将校给他们行的方便,深挖出来,该抓捕的即刻抓捕。”
刘积贤应了一声。
理刑百户商铭近前,拱手说道:“都督,昨晚江北大营的胡贵已经招供,收了程家的十万两白银,黄弦等人收了十五万两,把守运河的一位游击将军收了五万两,换取江北大营兵将行着方便。”
因为这不仅是买路钱,还是买命钱,程家与马家可以说出了血本。
贾珩道:“将相关口供汇总,稍后押着几人前往江北大营,本官要行军法!”
说着,看向静静等候的瞿光,沉声道:“瞿将军,派人收回搜捕的军兵,等会儿随本官前往江北大营。”
现在程家人犯尽已抓捕,兵马都可以调拨回去,可前往江北大营整顿兵马,对先前摸排的结果进行处置,这次积攒在一起处置。
瞿光拱手应是。
江北大营,近午时分,江北大营已为大批河南都司的骑军接管内外防务,进驻一些空虚无人的营房。
这是一座可容纳三万人的营区,但因为兵额不足近万,恰恰留足了河南方面军马进驻的空间,甚至都不用安营扎寨。
此刻,在贾珩的军令之下,除水裕外,四卫指挥使、指挥同知、佥事,游击将军等大批将校齐聚中军营房。
只是,这些昔日在扬州青楼画舫一掷千金、前呼后拥的军将,此刻恍若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不拉几。
随着时间过去,节度判官黄弦、行军司马周弼等人的“失联”,以及大批河南都司骑军在江北大营进驻,让这些大腹便便的军将,都意识到了一股山雨欲来的味道。
五间瓦房连同两间抱厦组成的中军营房中,左卫指挥同知吴明看向一众同僚,问道:“诸位兄弟,外面都是河南都司的兵马,这位永宁伯是要做什么?”
“老吴,这还用问?从河南调兵遣将,摆明了不信我们。”右卫指挥使石文仲冷笑一声,目中现出凝重。
其他十来位将校脸色也见着凝重,心头多是蒙上一层阴影,不由想起前日的摸排军中空额,点查兵籍簿册之事。
原本以为那位永宁伯去了金陵索讨兵饷、军械,准备招募新兵,旧账一概不算,看着架势,似乎仍有反复?
就在这时,外间的军士传来唤声:“大帅到!”
正在窃窃而议的诸将,心头一凛,齐刷刷向着营房之外望去。
只见从种植梧桐行道树,青条石铺就的营区道路上,来了一批锦衣,此外还有身披甲胄的都司官军,大队而来,让诸将心安稍许的是,水裕赫然也在贾珩身侧。
贾珩在前呼后拥中,进入中军营房之,在帅案之后的太师椅子上居中而坐,右首是穿着飞鱼服的陈潇,按刀扈从,里里外外,着飞鱼服、绣春刀的锦衣校尉警戒左右。
“末将见过大帅。”稀稀落落的声音在中军营房中响起。
贾珩面色淡漠,声音平静,让人听不出喜怒:“诸将起来吧。”
随着道谢之声响起,众将纷纷起身,静默而立,偌大的营房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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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珩道:“昨晚的厮杀声,想来诸位将军也听到了,马家引领海寇进入扬州,夜袭百户所,意图劫持大狱,锦衣百户所方面势单力孤,人手不足,然而厮杀至半夜,江北大营将校却无一兵一将增援,是谓何故?”
营房之中,却无人敢应,都知道是霉头,也没谁来敢过来触碰。
贾珩沉声道:“此事,本官昨晚询问节度判官黄弦、行军司马周弼等将,听到的全是推诿之言,等到拷问马家劫狱死士,才知彼等是收了马家、程家的银子!”
此言一出,恍若在整个中军营房中掀起一股狂风,让在场诸将心头忐忑,一股暴风雨似在酝酿之中。
贾珩拿起录有黄弦等人口供的簿册,刷刷翻阅而起,道:“黄弦收了十五万两,本官十五年的俸禄都没有这么多,这些银子他们是真敢拿!”
下方众将闻言,心头更为凛然。
贾珩道:“彼等治军无方,贪敛成性,军纪涣散,兵不满额,如此种种,本官念及扬州繁华,江北兵马太平太久,都可以既往不咎,但彼等不收敛,不收手,顶风作案,竟为财货贿赂,与悖逆之徒勾结一起,为贼人劫持大狱、潜逃他路提供便利,是可忍孰不可忍!”
“嘭!!!”
攥起的拳头砸在帅案之上,签筒之中的令牌纷纷跳动,也让中军营房内中的众将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