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瘸子浑浊的老眼眯了眯,没多问,侧身让开了门:“进来!别把水带太多进来!”
陈镇渊如蒙大赦,跌跌撞撞冲回车门,拉开后座。苏晚晴蜷缩在后座上,身上盖着他那件同样湿透的旧夹克。她双目紧闭,眉头紧锁,枯黄的短发湿漉漉地贴在毫无血色的脸颊上,嘴唇呈现一种病态的灰白。身体在无意识地微微颤抖,像一片被风雨摧残的落叶。
“苏工…苏工!到了!醒醒!”陈镇渊伸手想去扶她,指尖却在触碰到她冰凉胳膊的瞬间,猛地缩了回来。一种混合着渴望和巨大恐惧的情绪攫住了他。
吴瘸子拄着拐,一步一挪地走了过来,探头看了一眼车里的苏晚晴,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随即又恢复了那种看透世事的麻木。“搭把手,弄进来!磨蹭什么!”
陈镇渊一咬牙,俯身钻进后座,小心翼翼地将苏晚晴抱了出来。入手的感觉轻飘飘的,像抱着一捆干柴,冰冷,没有生气。一股浓烈的、混杂着雨水、汗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淡淡的甜腥腐朽气息扑面而来。是妇科病?还是灵魂透支的味道?他不敢深想。
他几乎是半拖半抱,在吴瘸子一瘸一拐的引路下,将苏晚晴弄进了草堂。
草堂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草药味,混合着老屋的潮湿霉味和尘土气息。靠墙是一排排蒙尘的、装着各种干枯草药的木头抽屉柜。屋子中央一张破旧的八仙桌,旁边摆着一张铺着发黄草席的窄床——这就是吴瘸子的诊床了。
陈镇渊小心翼翼地将苏晚晴放在那张冰冷的草席床上。她的身体接触到硬物,似乎痛苦地蜷缩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
吴瘸子慢吞吞地挪到床边,也没点灯,借着门口透进来的、被暴雨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光,俯下身,伸出枯瘦如柴、布满老人斑的手指。他没有先去探脉,而是先用那浑浊的老眼,仔仔细细地、一寸寸地打量着苏晚晴的脸、脖子、露在湿透卫衣外的手腕…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苏晚晴的头发上。那枯黄、毫无光泽的短发,被雨水打湿,紧贴着头皮,几缕黏在苍白的额角,更显憔悴。但吴瘸子的眼神,却像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又带着一种深沉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惋惜。
“七彩发丝…断了根啊…”吴瘸子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含糊地嘟囔了一句。
陈镇渊站在一旁,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小腹的剧痛一阵阵袭来,却不敢出声打扰,只能死死盯着吴瘸子枯瘦的手指,终于搭上了苏晚晴露在袖口外的手腕。
诊脉。
时间在昏暗的草堂里、在窗外震耳欲聋的暴雨声中,仿佛凝固了。吴瘸子闭着眼,枯瘦的手指搭在苏晚晴纤细的腕子上,久久不动。他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没有丝毫表情,像一尊泥塑的菩萨。
陈镇渊的心悬到了嗓子眼。每一次吴瘸子指尖微不可查的颤动,都像重锤砸在他紧绷的神经上。前列腺的胀痛,咽喉的堵塞,还有窗外那永不停歇、如同丈母娘诅咒般的雨声,都在疯狂地折磨着他。
终于,吴瘸子缓缓睁开了眼。那浑浊的眼珠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死水。
他慢慢收回手,拄着拐,一步一挪地走到那张油腻的八仙桌旁,拿起桌上一个缺了口的粗陶碗,又从一个黑黢黢的大陶罐里,舀出半碗浑浊的、散发着刺鼻怪味的褐色药汤。
“喂她喝下去。”吴瘸子把碗递给陈镇渊,声音平板无波,“稳魂的。她神思耗竭,魂火飘摇,再耗下去,三魂七魄就要散了架。”
陈镇渊连忙接过碗,入手冰凉刺骨,那药汤的气味更是冲得他一阵反胃。他顾不上许多,小心翼翼地坐到床边,一只手笨拙地托起苏晚晴冰冷沉重的头,另一只手端着碗,凑近她灰白的嘴唇。
“苏工…苏工…喝药…”他低声唤着,声音干涩沙哑。
苏晚晴毫无反应,牙关紧闭。药汤顺着她的唇角流下,滴落在发黄的草席上。
陈镇渊急了,手指颤抖着,用力捏开她的下颌。那触感冰凉滑腻,带着一种不真实的脆弱感。一股强烈的、混合着怜惜和某种扭曲欲望的情绪,猛地冲上他的心头。他强行压下,将碗沿凑近,试图将药汤灌进去。
就在这时,苏晚晴紧闭的眼皮剧烈地颤动起来!她像是陷入了某种极其可怕的梦魇,身体猛地一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