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大夫赵开跟随内给事王文干走进紫宸殿的大门。
李瀍身穿一袭紫色道袍,孤身站在窗边,一脸阴沉地眺望东边的空地。
望仙台还没开始建。
“该死的柳公权,除了会写一手漂亮书法,啥也不是。”
“要不要再换一个工部尚书呢?”
李瀍眉头越拧越紧。
祭天那日的爆炸在李瀍脸上留下一道抹不去的烙痕。
那道疤在戾气滋养下显得更加骇然,令他穿了道袍也没仙风道骨的超脱感,反让人感觉不寒而栗。
赵开走到李瀍身后,叉手施礼:
“微臣参见陛下。”
李瀍没有回头,冷声问:
“让你查的官员通敌案办得如何了?”
“回禀陛下,御史台这几天重新梳理每位朝臣的家状,还调取了各驿站近期的书信记录,初步圈定二十一名与泽潞往来密切的官员。”
“这么多?都有谁涉案?”
赵开迟疑两秒,最终还是按李德裕的交代的话术回复。
“官职最高以东都留守牛僧孺居首,牛僧孺曾与前昭义节度使刘从谏私交甚好,他……”
李瀍回头瞥了他一眼,出声打断赵开的话:
“还是先说说长安这边查到了谁?”
“长安太府寺、刑部和工部均有官员涉案,官职最高的为刑部都官郎中周彤。据查周彤在河朔马场做上牧监时,昭义藩镇经常从他手里采购战马,他们就是那时勾结在一起的。这次昭义进奏院的押衙在逮捕前突然得到消息遁逃,就是周彤透漏的风声,当天刑部也参与缉拿那名押衙了。”
李瀍对周彤没什么印象,他模糊记得这个人好像是前太府卿范西阳的女婿,是牛党的人。
李瀍身体里的戾气进一步飙升。
太府寺,刑部,工部……御史台查的这三部门,两个隶属于牛党,一个隶属中间派。
李瀍暗骂李德裕鸟厮,都火烧眉毛了还想借机铲除异己。
李瀍重重呼了口气,压了压火气,劝慰自己不能发飙。
如今朝中得力的官员除了李党就是牛党,除此之外他已经无人可用了。
李瀍不咸不淡评价:“赵大夫辛苦了。”
赵开脸色微微尴尬,有些汗颜。
不是他不想独立客观,而是一入党争深似海,从此公正是路人。
“为陛下分忧是臣子本份,肃清细作这几天就会有结果,微臣过几日便会着手重新搜集刘异罪证,这次一定会令其身败名裂。”
李瀍叹口气:“刘异的事押后吧。”
赵开讶异,皇帝前几日还急吼吼地要整治刘异,今天怎么突然转性了?
李瀍转过身,与赵开面对面,一脸郑重地问:
“赵大夫,朕可以信任你吗?”
赵开赶紧表忠心,恨不得来几句土味情话。
“臣碧血丹心,愿为陛下沥胆堕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瀍唇角微动,人人都是这套冠冕堂皇的说辞,真正忠心的又有几人?
他离开床边,走向案牍。
“疾风知劲草,赵开,假如你平生只能忠诚朕一次,我希望就是这次。”
赵开微微错愕,纵然他八面玲珑,皇帝这话让他该怎么接?
李瀍走到桌边,拿起案牍上的《道德经》。
他翻开书页后从里面抽出一封信札,递给赵开。
赵开双手接过,拆开折叠信纸。
他读了几行后大惊失色。
【思朝顿首有伦兄足下无恙,幸甚幸甚……托二郎良景携三千金拜谒,以资感恩……】
信前半段主要是叙旧,一个自称思朝的人与一个叫有伦的人攀交情,思朝提到有伦在河朔时拿了他叔父不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