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几日与惧留孙打探姜林的情形,一来姜林确实没有过多地透露自己的身世。若不是今日姜尚一张嘴便将姜林惊醒,意识到自己前十多日的失态,二人也不会说起这些。再加之惧留孙有意要留在唐方,也不会过多地透露关于姜林的事。
那日姜尚还在想,是否姜林与母亲一起逃到了这里?是不是自己的儿子,只要有机会见到其母,只要其母是当年的青,姜林便是自己的儿子无疑,但今日与姜林深入地交谈才得知其母早就已经不在人世。
人老成精的姜尚飞速地转着脑子,终于找了一个合适的借口探出了姜林母亲的名,好巧不巧地姜林母亲的小名实打实的便是小青。
怪只怪这个时代普通女子是没有姓氏的,只有一个名来与他人分辨得开即可。
姜林若是将自己的母亲的官名讲了出来,那又要设法解释半天了。就说个小名,挺好。
“这真的是我的儿啊……苍天啊,一个产妇带着刚满月的婴孩流落到了蜀地,这一路上该历经多少艰辛;一个八岁的孩子又从蜀地那么遥远的地方流浪到了这里,这一路上遭受了怎样的磨难!”姜尚在屋内望着院中姜林的背影,恨不得捶胸顿足,老泪已经止不住地涌了出来。此时的姜尚很想奔出屋来好好抱一抱这失散二十余年的亲骨肉,但二人的身份却让老人无法如意。
“周国太师,说正事吧,你此次来唐方,到底有何贵干。”屋外的姜林朝屋内行完礼,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说正事。
“这让我怎么说正事?”姜尚的心如同针扎一般地痛楚不已。生而不养的老子,遇到失散二十余年的亲生儿子,此时不应该是想想该怎么补偿孩子的吗?这个场面让姜尚怎么去据理力争也好、胡搅蛮缠也罢、或者威逼利诱也行,总之就是用尽一切手段去为周国,为自己的女婿而设法削弱自己的儿子呢?这事常人谁能做得出来?
“西伯侯欲与唐方谈和,请唐方释放所有战俘,以周国为宗主国,以后受周国保护和差遣。”姜尚用了很久的时间将心情平复,幽幽地朝姜林说道。
“就这?”姜林听罢,歪着脑袋朝屋内看着,虽然看不清屋内坐着的人的表情,但姜林却觉得此人非常的幼稚可笑。
“这……不够吗?你唐方需要和平,需要时间来发展壮大,需要周边的方国与你结成盟邦互相帮衬,才能抵挡外敌。虽然我不知道你前两次是用什么办法胜的周虞联军,但我想肯定都是一些机缘巧合才让你侥幸胜利。”
“孩子,这样的胜利只可有一次、两次,不可能每次都让你占得这样的便宜啊,对吧。周国的势力现在非常强大,一旦周国将你视为大敌,你一个小小的方国真的是无法抵抗的。昔日的黎国比你的唐方强大很多,还不是转眼间……”如果说此前姜尚要如此说是带有威胁姜林的性质的话,那么此时此刻姜尚说这一番话,真的是如同一个老父亲在教导自己的儿子一般,希望姜林能看清局势,与周国谈和,以自己的身份,回去之后再在西伯侯面前斡旋一番,此前唐方和周国之间的罅隙就此弥合。日后的事……总之,不会出现自己的女婿将自己的儿子灭国的事情发生,对于一个老人来讲,这样的惨案实在无法让人接受。
“我是仙人弟子,自有师父教授的法门。纵使周虞联军记吃不记打还来,我也照样收拾了他们。太师若是不信,大可回去让西伯侯再派大军打来。我唐方百废待兴,各处大兴土木,这免费的劳力多多益善,只是到时候能剩下多少,我可不敢保证。”姜林深知谈判时,一定不能轻易地露出自己的底牌。姜尚的一番威胁的言语早就在姜林的所料之中。周国的实力姜林比谁都清楚,未来的几年就是周取代商的时候,国力当然不容怀疑。
和平肯定是要的,就如同姜林所说的一样,唐方百废待兴,如果没有一个和平的环境,怎么发展?但是若是让姜林低声下气地去做周国的小弟,那绝对是不行的。并且此次南行,姜林受到的冲击非常大,心中早就立下了一个宏伟的目标。给周国当马仔,被其带了节奏可不行。
“仙人弟子,仙人弟子。自去岁听说了你,就盛传你是仙人弟子。我师父已经算得上本领超凡的人,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奇门遁甲无所不晓,便是鬼神之事也略知一二。我与师兄尚不敢称仙人弟子,你从哪里学得一些旁门左道,便敢向外宣扬你是仙人弟子?难道你不知树大招风的道理吗?孩子!”姜尚又是一副老父亲教育儿子的口吻,但是听在姜林耳中,这完全就是在蔑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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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太师若是这么说,那我可就兴奋了。来,咱们好好聊聊。”姜林不服气地朝屋内瞪了一眼,什么都看不到。索性侧着身子坐在了走廊前的台阶上,一只腿搭在台阶上,想着该怎么打赢这场嘴炮。
“聊?聊什么?昨日返回你晋阳镇,虽然我这眼睛被蒙着,今天想出这大门,门前把守的卫士也不让我出门,但是你这街面上的声音我还是能听到的。论繁华程度,恐怕你这晋阳镇连小虞国的涑阳城都比不上,更遑论安邑城、西岐了。窥一斑可见全身,你这小小的唐方有什么实力去和周国拼?就凭你口口声声说的仙人弟子的身份?”
“好,既然你如此顽固,那你且向我证明一番,只要你有一条能让我觉得你是仙人弟子的,我就答应你,容你商讨这议和的条件。怎么样?”姜尚有些微微地生气,但是考虑到对方是自己好不容易才确认的失散多年的儿子,说到最后,话锋一转,和对方打起了商量。
“这可是你说的?”姜林也一直在思考怎么和对方开口讲条件,姜尚如此一说,正中下怀,一条以前听说过的典故从记忆中蹦了出来。
“是我说的。”姜尚也毫不示弱地说道。
“听我师父言,当年西伯侯姬昌于渭水边与你相识,见你是个能治国安邦之才,欲与你同乘返回西岐。你为考验西伯侯姬昌求贤诚意,要其为你拉车。西伯侯姬昌求贤心切,便亲自为你拉车。你坐在车上心言西伯侯拉你行走多少步,周朝天下便存多少年。结果西伯侯向西走了三百余步,发现方向不对,掉头又向东走了五百余步,终于体力不支,瘫倒在路。东西共行进八百零八步,所以这周国的天下可享八百零八年。我师父后来掐算过一番,周国的天下确实可享八百余年,但因为西伯侯姬昌期间调转过一次方向,所以周国享国三百余年后,会有一次大的变故,国都东迁,且国力会急剧而下,直至灭亡。”姜林头上仰四十五度,非常平静的说道。
“你……你师父到底是何人?他……他怎么知道这些?”姜尚迈出了正屋屋门,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准备上前抓住姜林问个明白。
“我也不知道我师父叫什么名字,他每次教导我都是在梦里。等我醒来时,身边就会多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哦,对了,我师父说他与女娲娘娘是师兄妹。”姜林见识过去岁申公豹的模样,知道姜尚听到刚才那番话的反应,早就做好了躲避的准备。
姜尚一下没抓住,呆在了原地,嘴中喃喃地说道:“与女娲娘娘是师兄妹,与女娲娘娘是师兄妹……”
“周国太师,我聊得有点饿了,想回去上个厕所,今天就先聊到这吧。”姜林抬头看了看天,已经接近晚食的时间,肚子已经开始咕噜噜地叫了,便朝仍在发呆的姜尚说了一句,不顾仍在消化刚才那番话的姜尚,只身朝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