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周太后、王皇后、太子、淑妃、宸妃、德妃等人先后赶来。
朔风随着这些人吹进来,风中烛光明暗不定,把钱氏苍白的脸映衬得更加苍白,仿若随时都会熄灭。
“关上门,关上门……”朱祁镇喃喃。
朱见深听了好几次,才听懂父皇说的什么,忙回头道,“关上门,莫让冷风吹进来。”
转过头,有心说召太医,却终是没说出口。
他明白,没必要了。
朱佑樘走到榻前跪下,唤了声“皇奶奶”低头垂目,情绪低落,也不知该说什么。
祖孙三代挤在榻前,一个坐着,两个跪着,没了别人容身之地。
周太后没有上前,她不想,也不敢上前,在一旁站着,神色焦急、悲伤。
她之后,以王皇后为首的嫔妃、小皇子、小公主,尽皆跪在地上,大人们满脸悲痛,默默擦泪,小孩子垂着脑袋,安静乖巧。
朱祁镇哑声说:“小钱,儿孙们来看你了。”
“嗯…”钱氏眼睫毛轻颤了下,发出一声低吟般鼻息,脸色愈发灰败。
她的生机在快速流逝,如寒冬腐朽枯木,凄凉又脆弱,跟满宫殿的火红格格不入。
她失去了对表情的控制,拧着眉,流露出痛苦之色……
她想笑,想给夫君一个最后的美好,却无力做到。
痛苦愈发浓郁,蔓延四肢百骸,憔悴的面容有些许扭曲,肯定不好看……她很遗憾。
朱祁镇眼睁睁看着她的生命一点点失去,她那痛苦的模样,如针锥一般刺在他的心脏,他情绪崩塌……
我不该阻止她,我不该不让她睡,我应该让她安详的走……朱祁镇崩溃了,他太自私了,太自私了。
朱祁镇张大嘴,哑着嗓子哭,口中喃喃:“怪我,怪我……”
“不,不……怪。”钱氏双眸渐渐失神,神情渐渐凝固……
“小钱,小钱……”
这一次,再也没了回应。
“啊……”他嗓音沙哑低沉,如受伤野兽舔舐伤口时发出的哀鸣,滴滴滚烫沿着冰冷面庞砸下……
“母后……!”朱见深失惊,哭出声来。
随着他的哭,殿中哭声连成一片,余音不绝。
老太监用他那尖锐的悲怆声音大呼:“太上皇后,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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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到四更天,本应该寂静的皇宫,此刻却是哭声震天,奴婢们全部动员起来,比白天还要忙碌。
大红灯笼统统撤下,换上纯洁的白……
五更天,百官上朝。
刚进宫,就被通知太上皇后薨逝,来不及震惊,立即系上孝带,在宦官引领下,集结在长乐宫殿前,嚎啕痛哭。
“哭~”
“停~”
随着太监引导,哭丧声一浪接着一浪,一浪比一浪高。
整个皇宫都沉浸在悲伤气氛中。
年关将至,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年是肯定过不好了,早会自然也没法上了,朱见深只好下令,有事上奏疏。
大雪漫天,朔风如刀子一般,吹在脸上生疼,这种极寒天气下哭丧,对官员们的身体素质要求极高。
尽管穿的足够暖,且膝下也垫了棉花,但跪在冰冷地板上久了,还是有些遭不住。
“别让他们嚎了。”朱祁镇神色默然,说:“丧事从简,官员们每日来哭丧一刻钟,百姓戴孝三日即可,三日后一切照旧。”
“父皇,这怎么行?”朱见深身为儿子,自然不能轻易答应这种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