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杨士奇迈着艰难的步子进来,屈伸拜倒:
“老臣参见吾皇万岁……”
“快快起来。”朱祁镇上前扶起他,关切道:“阁老无恙吧?”
“劳皇上关心,臣…还好。”杨士奇拱了拱手,看着这样的小皇帝,他不免感叹:终究是把小皇上看轻了啊!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显矫情,杨士奇直接道:“杨稷为祸乡里,皆因臣教子无方,臣连儿子都教不好,哪有还资格再在朝中任职,还望皇上准许老臣致仕还乡。”
“哎?”朱祁镇摆摆手,“杨稷是杨稷,杨卿是杨卿,阁老这话严重了。”
杨士奇苦笑:“非臣爱惜自己,实乃臣年事已高,力有不逮啊!”
“阁老老成持重,朕离不开你啊!”
……
三辞三让之后,朱祁镇忍痛放手。
“皇上,臣有一言,不吐不快。”杨士奇说。
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杨士奇都要下野了,朱祁镇犯不着再和他置气。
“你说。”
“太祖创业,太宗二次创业,将大明推向顶点,仁宗、宣宗皆是治世明君,这才有了盛世大明。”杨士奇道,“然,自先帝驾崩后,大明却开始走下坡路,唉……!”
“是朕的过失。”
“不,和皇上无关。”杨士奇摇头,“是臣的问题!”
顿了顿,又道:“不过,即便没有臣,情况也不会好到哪去,皇上你且听臣说完。”
“嗯,你说吧。”朱祁镇颇为宽容。
杨士奇作为数朝重臣,他的临别赠言,朱祁镇相当重视。
“历朝以来,数大明的官员最苦。”杨士奇道:“皇上或许以为,官员俸禄足够生活开销,但实际上…够使,但绝不富裕;
当然,这和俸禄也没多大关系,即便再涨一倍,官员该贪还是贪。”
“那和什么有关系?”朱祁镇问。
杨士奇认真道:“权力。”
“汉唐士大夫权柄之高,甚至能和皇帝叫板!”杨士奇说,“直到宋朝,皇权才得到有效加强,但…很有限;
这也是历朝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的原因,不是他们不想巩固皇权,而是他们做不到。”
朱祁镇生下来就按作继承人培养,熟读经史,并未反驳杨士奇的话。
只是道:“我大明做到了,太祖做到了。”
“是啊!”杨士奇点头:“太祖雄才伟略,但太祖靠的不仅是雄才大略。”
“还有什么?”
“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