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勺子,李治沉默了会,问道:“父皇,儿臣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让儿臣参与到这件事中。”
皇帝剑眉轻挑,“朕不是说了,是让你去看,去学。”
或许,李二陛下真是这样的想法,但在太子殿下看来,完全就是糊弄。
刚刚升起的感动消散,李治站起,拿出有些湿的折本。
张阿难下去接上来。
翻开一扫,皇帝的老脸瞬时阴沉下来。
李治感觉到了失望至极的愤怒,但他却一点也不怕,以往,李世民脸一变,心就跟着乱跳起来,可现在,胸膛里却是稳如老狗。
“父皇,废籍牵扯甚广,儿臣觉得不可太过急躁,今日朝会上,那几人也都是忠心直谏,父皇不该愤而处之,您过往,总说要虚心纳谏,今随意处置臣下,这恐会招致非议....”
“住口!”一声暴喝,李世民怒道:“你以为朕想招骂名吗,你以为朕想开罪他们吗?朕兢兢业业二十余年,图的就是个好名声,朕知道,日后想堵住人嘴,就只能当个圣主贤君,笔杆子掌握在他们手中,是贤是暴,全由他们评说。”
“朕今日所为,无异于半生付之东流,日后,说不得要与秦皇杨广并名,成为他们口中,万古不易的昏君暴君,可你知不知道,这对我李家天下有大益,当初开国,制定律法时,朕就看出了他们的祸心。”
“可那时候,朕不敢言,后来登基,朕更是不敢言,因为想当个能被他们称颂的圣人,朕只能加以限制,可他们,利欲熏心胆大包天,之前让你去河南道,你都看到了什么。”
“盛世,你告诉朕,眼下真是盛世吗!”
不等的李治张口,李二陛下紧接着再喝道:“你大....你四哥,看得出这是个弊政,挑破这个疮,所为的是什么,他难道不怕被人记恨,难道不怕被人骂吗,以后这天下,是你的,他为你去沉疴革弊政,你 做不到兄弟齐心就罢了,怎可还拖后腿!”
说罢,将折本狠狠砸下来,“身为储君,你到底知不知道,天下是谁家天下,坐稳天下要靠谁,朕经常跟你讲的,不可轻信他人,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李治低着头,詹詹道:“父皇,儿臣所言,正是为了我李氏宗庙,正是为了天下考量。”
“好一个为宗庙,为天下。”李世民怒极反笑,“你要真能分得清利害,就该明白,他们,才是能毁我社稷亡我天下之人。”
“父皇,朝人都是贤良之士,父皇说这般话, 传出去,该是多么的伤人心。”李治叩首,言辞恳切道:“儿臣请父皇三思,废籍非是益事。”
皇帝胸膛起伏,两目布着血丝,紧盯片刻,咬牙道:“回去,好好待在东宫,无朕令,不得擅出。”
李治作揖,起身离去。
禁足东宫,倒也是好事,刚好置身事外,反正该表明的已是表明了。
李世民注视着,帘子掀起,落下,而后,似如泄了气的皮球,皇帝瘫坐在御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