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也不知该怎么办了,细思极恐啊,王朴辟护下的商人已经敢不给皇宫进贡,而不是按常例,遇到宫内拖欠回赐,找户部等茶引铁引盐引。无论是否王朴知情甚至授意,这都是大不敬之罪。然而,王朴的大不敬,崇祯又能怎样呢。
平陆县一处僻静园林宅邸内,各人穿梭林荫其间,手里持牌亮名,管事见了名牌,躬身请让,早有候命侍者引路,次序入内大厅堂。这些人衣色多呈浅灰低调,但是手腕指根花绿锦华,无不是令人花眼了,身配稀世重宝美玉,色泽光洁一眼不菲。大明律商人不能穿绸缎,这是豪商常有的穿搭。
侍女将茶水奉上,一位文士抿了一口,瞥了一眼左席,左席却是一个粗壮汉子,眼眸闪着幽光,似他的老家那白山黑水才有的阴郁天色,这就是后金叛奴郑牙儿,一年的锦绣小意日子并未使他发福,依旧精廋。自从蓟州城下投了神甲营,因献城之功,王朴给了他联络晋商的差遣,这是个美差,容易生发。但是郑牙儿是失望的,他的志向不止于此。兵事中见过大场面后,他就了然这个世上,最威风的是掌权者,乱世中钱财又何用,还不是掌权者一个念头旋起旋灭,大丈夫要权。
文士也是熟人,晋商的范永斗,他心里也是失望,王朴只派来了郑牙儿,这是个降人,今日的筹股意向会是晋商与江南财阀首次大宗生意,兹事体大,本来就算王朴不亲自到场,也该委于第一亲信王雅来一趟。而且王朴把联络晋商的差遣委给一个东虏降人,莫非是有怀疑什么,难说不会早已摸清了他们底细。
“山西不太平,这门生意是牧斋先生的主张。”江南财阀杨家管事人发话了,言下颇有不屑晋商之意。这也难怪,北方贫瘠,商家交易一次,货款顶了天就是十万两以内,而江南财阀动辄百万两,有此体量落差,早已不可能平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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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门关在神甲营手里,贼军万不得进犯代地,这门生意大有可为啊。”范永斗笑意盈盈,丝毫不动气,晋商有个传家的信条,只要银子到手,哪管天塌地陷,做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首先,棉花在鞑子的草原种不种的成,这个我们没有试过,其次,神甲营最迟两个月内,要击败当面蒙古鞑子,据说那是一个十万人的大部落。蒙古人还不同于我们大明,十万人里面至少有五万可战之兵。第三,朝廷是否能放任神甲营对草原用兵,这个当面的蒙古部落在嘉靖年还曾受过册封呢。”江南财阀显然是有备而来。
“这位郑先生是神甲营的人,由他来给诸位解惑。”范永斗把球踢给了郑牙儿。
“诸位老爷,这位杨老爷问的好,这三问,我一条条作答。”郑牙儿起身作揖,淡然一笑,但他的笑意冷冷,愈显狰狞:“不止棉花,还可以种地瓜,大豆,只要地在,种什么都可以,我是辽人,种什么可以,我知道。第二,这个奈落部落多次犯境,去年就来了一次,这一次,我们出关讨伐,正是为国平叛。”
“那么,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神甲营打得过吗,据我所知,神甲营只有一千锐甲。”江南财阀杨家管事人问道。
“杨老爷,你是知道的,我是东虏降人,我原是皇太极的亲兵牛录,额真户木丹的包衣奴,在京师城下,我的主,前主子就是败给了王朴。”
“可惜我不懂行军打仗,你说的我们又不懂。”江南财阀杨家管事人道,他话虽谦逊,眼里却透着得意。听说皇帝恶王朴,他是推却不过钱谦益的人情,但是心里早打定主意,莫与王朴牵扯太深。
“江南来的老爷,我们辽东汉人有句老话,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大明还有蒙古都是女真的手下败将,然而,王朴就大败了女真人两次,江南来的老爷,你还怀疑什么,神甲营连皇太极都能打败,会拿不下区区一个蒙古部落吗。”
对面的江南财阀各家管事人都交头接耳。
“一千对五万。”“万一败了,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胜算不大。”
“够了,神甲营平贼哪一次不是一千对数万,给你们开开眼吧。”郑牙儿忽而大吼一声,镇住众人,后连拍掌三下,大厅门大开,外面一阵马嘶甲锵,这是他借来的三十铝甲装具骑兵。顿时银光充盈园子,这三十铝甲装具骑兵就只是默默列队,即使外行人也都震撼不已。
“铁浮屠?”
“错,这三十骑可抵三百铁浮屠,或可抵三百女真勇士,而一个女真勇士可抵两百大明官军,一个大明官军可抵十个流寇。诸位老爷应知,我可不瞎吹牛,东虏入寇那次,我正好在场,亲眼所见,女真勇士一人就敢追砍两百大明官军。”郑牙儿咧嘴笑道。
“模样很唬人。”
“我看挺厉害。”
“那身盔甲就百来斤,大刀也很有分量。”
江南财阀管事人纷纷过来指指点点,又一通交头接耳。
“下马。”郑牙儿一声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