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启低声开口:“王上,嫪毐言说之事对您大不利。”
“臣谏言,即刻将此地所有兵丁黔首征入一军之中,由将领统帅往边疆而去。”
“历经一场大战,将所有知道此事的兵丁黔首消磨殆尽。”
“断绝此事外传的可能!”
吕不韦的人手都在战场上。
但熊氏的人手还有大半在咸阳城。
如果将所有知道这个消息的兵丁黔首都迁去前线,填入战争的磨盘之中,那熊氏获利最大!
可熊启此谏却并非是单纯的为了政斗。
若大秦列代国君言说嬴政被天地所弃的消息流传出去,接下来几年大秦又正好天灾连年,那必将民心不存啊!
嬴政闻言心生犹豫。
三万余黔首自发出城助战让嬴政看到了黔首所蕴藏的力量。
假若未来这股力量由勤王护驾转变为刺王杀驾,嬴政该当如何?
嬴政俯仰之间不愿藏头露尾,所行所为皆可对世人坦言。
可或许如熊启所言那般将所有知情黔首全部推入战场、在史书之上抹去此笔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仰头看着天,嬴政疲惫的轻声喃喃:
“列代国君在上,寡人究竟做错了什么,竟令诸位如此苛待寡人!”
喃喃间,嬴政已然有了决断。
就在此时,战场上传来嬴成蟜的高呼:
“嫪毐,你可识得此二人?”
嬴政循声望去,就见嬴成蟜怀抱两个婴孩站在蕲年宫的宫墙之上。
看到嬴成蟜,嬴政不由得露出笑容。
再听到嫪毐的呼声,嬴政脸上的笑容消退,沉声开口:“带上嫪毐,去宫墙。”
话落,嬴政也迈步重新向着宫墙方向走去。
嫪毐更是双臂发力,拖着蒙恬和李斯向嬴成蟜的方向走。
一边踉跄而努力的走,嫪毐口中还在惊惧高呼:
“长安君,你要做甚?!”
一路走到嬴成蟜所处宫墙外十丈,嫪毐还在梗着脖子往前走,但蒙恬和李斯却控制住了他的身体,不许他继续前进。
嫪毐只能大喝:“这可是大秦列代国君钦定的秦王江和南阳侯!”
“你怎敢对秦王和南阳侯不敬!”
嬴成蟜似笑非笑的俯视着嫪毐:
“嫪毐,本君不过是抱着两个孩子而已,伱何必那般激动?”
“莫非这两个婴孩其实是你的孩子?”
埋藏在心底的柔软和秘密被触碰,嫪毐好像被捏住要害一样反应极其激烈,他怒瞪双眼、猛然摇头、浑身都在反驳的呵斥:“放肆!”
“王上当面,你怎敢有如此悖逆之言?”
“你犯的可是死罪!!!”
“若长安君不信本公之言,那便请出王太后对峙,天下人一同询问王太后,问问此二子的生父究竟是谁!”
嫪毐在赌!
《秦律》论罪看重证据,即便赵姬做了那么多腌臜事,但嬴政没有证据!
可赵姬若亲口承认这两个孩子不是庄襄王的儿子,那就有意思了。
赵姬必将触犯敖悍罪!
如果嫪毐也对事实供认不讳,那赵姬还将触犯和奸罪以及更多罪名。
届时赵姬和嬴政都将十分难做。
嫪毐在赌赵姬的脑子现在在线,即便是为了她自己也不能承认这两个孩子的真实身份!
嬴成蟜却不会给嫪毐赌的机会,沉声怒喝:“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谋逆之臣,也敢请出我大秦王太后?”
嫪毐直接跪倒在地,悲声而呼:“王上,是臣无能!”
“臣尊王令率兵马为王而战却未能竟功,甚至反被废王所捉。”
“臣愧对大王信任!”
看着自己的儿子出现在敌人手中,嫪毐慌乱恐惧,真情实感的流出了两行眼泪。
“臣亦愧对大秦历代国君!”
“大秦的历代国君不惜己身耗尽供奉重现人间,只为除废王、立新王,保我大秦万年。”
“王太后将此任务交到了臣的手中,可臣却没能完成历代国君所托。”
“臣更愧对大秦万民!”
“臣有罪,臣罪该万死!”
嫪毐哭的太真诚了。
附近的民兵们不由得面面相觑。
嬴政只是言说若天地弃他,他该如何施为。
可那是嬴政的大宏愿,跟他们这些普通人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