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点到名的,乃是六部之中的吏部尚书秦德胜。
大乾六部,吏部地位最高,掌品秩铨选之制、考课黜陟之方、封授策赏之典、定籍终制之法。
吏部尚书,也被称之为“天官”。
在朝中文官之列,可以说秦德胜便是除了左右二相之外,地位最高的官员了。
可在左相吴庸点了秦天官的名后,秦天官却讷讷不敢应声。
朝中谁不知荆州太守张汉卿乃是左相吴庸的得意门生?
若荆州的事情为真,张汉卿自然是万死难辞。
可谁敢当着左相的面说?
秦天官捏着笏板,额头汗便下来了,含糊道:“荆州之事,骇人听闻,不可不重视。但此事是否为真,却还有待商榷,卑职以为当派钦差去往荆州查明情况,是为第一要务。”
这番话,看似摆明了态度,但实际上却是在打太极、踢皮球。
朝中立刻有人喝道:“若此事是真,荆州情况之危急,耽误一日便要死多少人?那无辜百姓的命,拿你秦天官的项上人头来顶么?”
秦德胜当即大怒,猛地回头朝班列后头看去。
还不等他找出刚刚说话的人是谁,又有官员出列道:
“左相,秦天官视百姓如草芥,当为国之奸邪,请左相请示陛下,拿下此獠,以正视听!”
“你……”
一时间,群起而攻讦。
秦德胜气得快吐血,可注意到这些官都是吴党官员,忍着青筋暴跳,硬生生忍下了这口气。
吴庸看着这朝堂闹剧,扶额轻叹了一声,随后沉声喝道:“肃静。”
一声“肃静”,闹哄哄的朝堂再一次安静了下来,走出班列的官员也默默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低头看着笏板,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可就在吴庸再开口之前,一名小太监匆匆从殿外进来,在朝堂诸公诧异的目光中,低着头迈着小步子快步从殿旁侧边饶了过去,去了那高台上的屏风后。
屏风后的呼噜声突然停了。
过了片刻,一名太监从屏风后出来,站在殿旁,嗓音尖锐:“陛下有旨,朝会继续,吴相代为决策。”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荆州之案,堪比当年的永安王屠城之案,如此重要的事,这做皇帝的竟只是旁听了一阵,就这样走了?
朝中百官议论纷纷,有年轻官员满脸怒色,咬牙切齿得从牙缝里崩出话来:“哪像人君?”
“噤声!”
身旁年长的同僚连忙投去一个严肃的眼神,出声制止。
相对于百官哗然,吴庸显得淡定从容,作揖一拜:“臣领旨。”
……
养心殿内,安守道被引来此处,在偏殿用茶。
一盏茶还未喝完,五侯千岁便来了,对安守道作揖道:“安院长,随我去见陛下吧。”
安守道起身,跟在五侯千岁身后,从偏殿朝着正殿走去。
待来到了正殿之后,他一抬头,便看到一排屏风之后,有一道身影隐约可见。
即便是见安守道,天武皇帝依旧不以真身相见。
安守道上前几步,来到屏风外,拱手拜下:“草民安守道,见过陛下。”
见天子不跪,这是天武皇帝对安守道的礼遇。
屏风后,天武皇帝的声音传来:“安院长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见朕,可是为荆州之事而来?”
明明已到了耄耋之年,可他的声音却丝毫听不出苍老,反倒是低沉浑厚,似寺庙古钟般。
安守道微微笑道:“是,也不是。”
也就在这时,五侯千岁步入了屏风后,在天武皇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屏风后,不多会便响起天武皇帝一声错愕的声音:
“玉真?”
过了片刻,天武皇帝声音沉了下来:“安院长,可否给朕一个解释?”
安守道面对天武皇帝的责问,并不慌张,心中早有腹稿,不紧不慢道:“陛下既要交代,老朽自有交代。还请五侯替老朽将带来的东西呈给陛下一观。”
五侯千岁朝着殿外,对侯在殿门口的小太监喝道:“呈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