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虫化作耳语,碎碎念。
“凭什么山下的人就能乘车吃人?”
“凭什么田里的豆子要岁岁交租?”
“凭什么姑娘家都找那壮实汉子?”
“想吃鱼肉么?”
“想不交租么?”
“想娶姑娘么?”
马石噘着下嘴唇等着村子里的人都出来。
果然不一会儿,稀稀拉拉地,村中男人都出来了。一个个面红耳赤,眼睛里都是绿油油的光。
苗老六是帮山下魏氏分家管理此处佃户的庄头。他家中行老六,今年才四十浪荡岁,正是壮年。前面五个兄长都老死了。他是老娘老来得子,最小一个。苗家一直帮着魏氏分家管着这座山头,每年佃租五成,其实不算多。别个山头有六成的呢。还有两成田税。
这山头一年产量,有三成能落进山民家中,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他正熏香喝酒,等着村里头的许寡妇上门。若不是有狐臭,他才懒得点香。这香老贵了。
小主,
几个蚊虫飞进来,被那熏香熏倒了。
苗老六看到那落在地上的蚊虫,啐了一口痰。什么时节了,还有蚊子?披上袄子,看了看屋门,这屋门关的严实,虫子怎么飞进来的?那窗子是今岁新糊的窗纸,门缝都用羊筋熬胶抹了一遍,也严实的很。他是个怕冷的,不敢受风。这蚊子定然不是外头飞进来的?于是苗老六就去屋里的水缸看看,是不是有缸里的水臭了,招来了蚊子下崽儿。
叮叮当当忙活半天,缸里没水。他好些日子没去院子里挑水。转念一想,那刘三泉儿家的竟然没给家里挑水?苗老六顿时火起,这个懒货,一天不收拾他,他就皮痒。
苗老六翻开炕下的抽屉,拿出一根皮鞭子就冲了出去。
他走在村中小路上,发现不对劲。这群人怎么都呆瓜似得往那村中央的老柳树下头去凑?莫不是山下头的官家来人了?来人了也应该来找他才对?他怎么没听见声呢?
苗老六才趴在刘三泉儿的墙头上一看,一个青面獠牙的地包天啃着许寡妇的公公,脑浆子都啃没了。
这村子里闹妖怪了?北边儿不是打着呢?怎么还能有妖怪跑到这儿来?苗老六慌张地跑回了自己的小院,提上鞋子就准备跑。
村子中央马石眉头一皱,这村里有个人没中蛊?他给两个干瘦的农夫下命令,让他俩去找那村里头大宅的人。
两个农夫憨憨一笑,平日里没少受苗老六的欺负。终于逮着撒气机会了。一人提着一个扁担就奔着那村路去了。
苗老六才绑好绑腿,靴子上套了一层防滑的草鞋。
蹚地一声,大门被人踢开了。苗老六抻着脑袋一看,俩尿货拿着扁担上门了。
“苗庄头,这村里来了神仙。点名道姓地要你过去,莫要耽搁了功夫。赶紧上路吧?”
苗老六是什么人?那是天天缠寡妇偷婆娘的坏种,能让这俩尿货逮着?他一弯腰顺着矮窗就翻了出去。
他往山下跑,咬着牙准备去报案。娘的,山里多少年没闹过妖精了。怎么我老六当庄头就摊上了这事儿?这若是山上的农人都死了?他苗老六就得给魏家当佃户。得赶紧让山下的官家来抓妖精才行。
跑着跑着,就路过一条盘山道。这条盘山道是郡中两个县城之间的必经之路。若不走水路,大多都是从这走。以前地上也有一条官道,后来下雨,冲出了一片田地。那地方被魏家买去种棉花。这条盘山道算是两县之间唯一的大道了。
柴家二少骑着驴抱着锦盒正从这山道过。
本来想在县城里找个飞舟。但飞舟都被魏家租走了,退而求其次想找马。马都是没驯过的,骑不得,拉货还勉强,拉人乘的车都不行。没办法,柴家的管家去一家磨坊买了一头驴回来。
几个小厮跟着柴家二少,手里都备着长刀。他们都经过官军的训练,算是柴太守的家中卫队。
苗老六心急火燎地冲下来,好巧不巧惊着了柴二少骑着的驴。那驴昂嗷昂嗷地仰着脖子乱叫。
柴家二少抱着驴脖子,“把那狗揍的东西给我抓起来。”
几个小厮得令,拿着刀鞘一下子就给苗老六放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