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家问你话呢……”季通眼中满是不耐。
道士也不解,他任由这汉子磕头,先不谈受得起与否,他在汉子眼中看到了渴求。
那汉子灰头泥脸,肿大的前额掩不住泪光,他厚厚的嘴唇哆嗦着只说了两个字,“卜……卦……”
小道士跳下车,扶着那汉子轻声问,“问什么?”
“俺弟弟……不是,俺们村的男人都还活着么?”
这没头没尾的问题问住了杨暮客,他用望气术看着汉子,然后看着村里的一家一户。萧瑟的秋风吹着浊炁如同灰烬在飞舞,有厄运的声音在哭嚎。“老丈,你先起身。这卜卦要沐浴焚香,需斋戒科仪方可看得些许天机。另外占卜之事还需卜算之人的生辰八字,所在方位。不按科仪那都是信口胡诌,骗人的。”
那汉子被道士拉了起来,裤脚露出了半截木头。
季通眼尖,知道那截木头是伤兵的假肢。他松开握着骨朵的手,跳下车。帮着道士搀着汉子,问,“还乡几年了?军户不是只抽一人么?你弟弟怎地还当兵了?”
汉子低头瞥了一眼季通身上的扎甲,哆嗦一下,“俺们不懂……”
道士和壮士对视一眼。
小道士拉着那汉子往那屋里头走,“你腿脚不便,我们进屋里头详说。我呢,不是此地的道士,看见涝灾打算救济一番。你是村长,你给我介绍一下你们村的情况,我好合算一下物资。”
说着三人两前一后来到屋门口看见了黢黑的屋内,家徒四壁。
里头一个脏兮兮的丫头咬着指头看着被扶进来的阿爹,回到小屋搂着自己的弟弟不敢出声。
杨暮客看到了一个旧碗放在窗台上,那漏风的窗台唯有那一角不曾淋湿。那是一根木棍挑着一卷头发。
汉子坐在大屋的床上,有些手足无措。他紧张地看着道士,那朦胧的身影像梦里的神仙。鬼使神差地问了句,“问不着活人,那能问死人不的?”
道士笑了笑,“问吧。”
“俺家婆娘,三十一岁,腊岁廿一生,去年仲夏害了急症死了。俺……俺想问,她去城隍了没。城隍里过得好不好。”
道士点了点头,也不嫌那地脏,盘腿坐下。他抬头瞥了一眼季通,手中捏着《离壳见阴变》的法决。尸狗笑着露出一口白牙从身子里走了出来,在季通耳边说了句护法穿过了门墙来到了那村中挂着石钟的大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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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狗神敲了敲树干,“土地?土地出来。”
那漫天飞舞的灰烬落在了尸狗神的发梢上,被阳气烧得嗤嗤响。
一条骨瘦如柴的狸花猫从树洞里钻了出来,开口道,“小神见过道长。”
“那村长家的妇人死后可有鬼差接去?”
狸花猫张开爪子掰着指头,数了一下,“接去了,去年一共十六个阴魂,都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