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翊走后,夏侯婴似不经意地开玩笑,说没看出来故六国一等一的贵族也和平常人没两样,连本家大侄子都坑。一句话把张良的心沉到了谷底。张良心里再清楚不过,如果不是故六国贵族当年的德行风范,自己是得不着刘邦如此礼遇的。
更可怕的是,到了这一步,张良辅佐刘邦上位,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只是今天这事在刘邦的心里留下了多大的阴影,他上位之后,第一个要斩的人,是不是自己,自己得好好地掂量掂量。
好在韩翊还算上道,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返转了回来,说是愿意听从张良的安排,只是兴洛里还有亲朋故旧放不下,心里着实煎熬。
张良一听,就知道韩翊已经看出了汉王要出三秦的打算,而且对于他的筹谋,也猜到了两三分,心里不由得对眼前这个后生高看了不只一眼。他的笑容有些尴尬,
“韩贤侄倒不用太过担心,洛阳那头,韩家这样的百年世家,十年八年的,生计总是还有的。
商队在外,迟滞个一年半载的再正常不过,再说男的要出远门,家里的事总是安顿好了的。”
韩翊这才沉下心,听从张良的安排。出乎他的意料,张良只是要他跟着蜀中这头的商队一路北行,像先前从洛阳到蜀中一样,把北边品相数得着的马匹带到汉中即可。
乍一听,是汉王要打持久战。但一想到商队入蜀的那条小道,要瞒也是瞒不久的,汉王这头近期必会有大动作。虽然猜不出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蜀中要韩翊做的,也远远不只是买马那么简单。
但这些都不是韩翊该操心的,他没有忘了自己要找到仓慈母女俩的初衷。入蜀过程中,他也看到了行商巨大的收益,而这些才是目前老韩家最需要的。反正汉王宫这头没有把不能经商挑在明处,自己就更没必要嫌银钱扎手了。
韩翊好多物事还没来得及准备,第二日蜀中商队便出发了,一路上走得更是着急。韩翊看那商队中人,虽然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个顶个地好体力,绝不是来时一路上的寻常百姓可比的。身边没个熟识的人,自己对这支商队又没有话语权,心里先兀自地存了几分警惕。
快到那日反杀老九的地方时,领头的那人冷不丁地问了句,“韩翊,是吧?你有过行伍经历没?”
韩翊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了其他人一眼,都低头顺眉眼,也知道有些事是瞒不过细致的眼的,便说了实话。
“后边你来领队,和外边人的交涉也你来。”说话的那人自称小漆,漆树的漆,但这“漆”字,韩翊怎么听着都把这个“漆”和老九的“九”字并列的那个“七”字。
能想到这一层是一回事,一路上同行了这么些天,韩翊早就察觉到了,商队中任何一人的能耐,都不在老九之下,要是他们起了杀心,自己绝无可能逃出生天的,证明自己的价值才是现下最该做的。
就在与老九他们进山时埋灶生火的地方再次埋灶生火,韩翊像往常指挥着羊记商队那般地指挥着眼前的商队,其中的指摘、嬉笑和调侃与那次并无不同。只是眼前的这些人,像是刻板到骨子里一样,怎么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与寻常人是那般地不同。
这一点让韩翊很是头疼,自古关中关东地界守土重迁,不要说不同诸侯国的人来了,就是乡亭之外来个人,就足以让邻里街坊男女老少围观个大半天。蜀中人的乡音和面容与其他地方的太过不一样,这就已经十分地显眼了,要是再以军营的作派行事,还不如直接到项羽安在汉国北面的章邯王宫门口递拜帖呢。
“我们先押送货物,顺道做点买卖。”韩翊无奈地和小漆商量。
这和当初出发前上头命令里的不一样,小漆等人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韩翊,看得他汗毛一根根地倒竖了起来,到后来背上还一阵寒意袭过。
“商队里的该是百姓,你们不像百姓。搞押送的也不像,但比假装百姓好得多。四野里买卖做过没?”
寒意没了,接下来却是可怕的沉默。
“没人说话?好吧,军市里用盐换过东西,曾经有一个逃兵曾这样说过。但那也是与主动到军市里做买卖的百姓换,现在不一样了,我们是到了百姓生活的地界,情况不一样了,藏不住就容易折在半路,要是折了,我们还怎么完成汉王给的任务?”
最重要的是,没有你们,我还怎么去找仓慈?没有汉王的支持,我是没那能耐找到她娘俩的。
这才是韩翊最想说的。
“要不你来吧。”小漆虽然和其他人一样地耿直,但毕竟是他们中真正的核心人物,脑子还是比其他人要活络一些,“你当那个雇了一群懒蛋的倒霉掌柜,然后骂骂咧咧费力地支使着我们这群混日子的干活。”
也只能这么着了,韩翊终于有了点信心,带着众人随手砍得了几棵树,找了农户换了些蒲草,把那树结结实实地捆了包好,再顺便做些“东家”不知道的买卖,添补添补有些羞涩的囊中。
一路行将至咸阳地界时,却只见“商队”中人重新听起了小漆的号令,弃了那些个长了蘑菇的树干,挑了紧要之物,买了马匹,掏出不知从何处来的关传,带着韩翊一路向东狂奔而去,直至濮阳城郊时才弃了马匹,扮作寻常百姓,这扮相举止,和在蜀山道上的生涩完全不同,只唬得韩翊有些转不过弯来。
这时小漆指着不远处的军营对韩翊说,“呶,看见没?那是楚军大营。项羽的中军帐就在最中间。去年时节,王上看上了他的一个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