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玥童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从脑袋里飞出去了,她感觉自己整个人正悬浮在自己的肉体之上,世界很安静,她明明看到两位警官的嘴巴都在动,但是就是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手里那本离婚证,葛玥童很多年都没打开看过了,因为里面有严青玉的照片,每次葛玥童找东西不小心瞥到这本离婚证,都会赶紧把它塞起来,就好像它是什么潘多拉的魔盒,打开会带来无尽的诅咒和灾难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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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这本证书就在对面的这位警官手里,葛玥童尽量不去看那张照片,而是在脑海里努力搜索严青玉的样子,葛玥童真的想不起太多了,严青玉个子不算高,一头漂亮的长发很厚很密很黑很顺,小脸盘,五官什么样子葛玥童很努力的去想,却越想越模糊,好像是单眼皮吧,葛玥童记得母亲的眼睛不算大,到底是长什么样子呢,葛玥童真的记不清了,她就记得严青玉不喜欢扎头发,总是带着一对银色的耳环,每次出门去打牌之前都要认认真真的洗手洗脸,然后换上一双白色的凉拖鞋,那鞋子的样式葛玥童记得很清楚,几根细细的白色带子,然后有一排金属扣,真奇怪,一双鞋自己会记得这么清楚,母亲的脸到底是什么样子,葛玥童是真的都想不起来了。
警方那边提供的严青玉的遗物是一对银耳环,那种圆圈的,戴上去以后不掰变形就取不下来的很古早的老款式,葛玥童从小就没见过严青玉摘下它,可能也是这个原因,即使在海里泡了十多天,它们依然还在严青玉的耳朵上,被警方收进了证物袋,现在回到了葛玥童这里。
葛玥童盯着那两个银色的圆圈,这对耳环从葛玥童记事起就一直在严青玉的耳朵上,到现在严青玉都不存在了,它们又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了葛玥童的面前。
葛玥童看着对面的警官拿出来一些文件,让她签字,葛玥童甚至都不太理解什么叫签字了,对面的警官一直指着一条直线,递给葛玥童一支笔,葛玥童拿在手里却迟迟没有动作,她甚至都没表现出困惑,就一直盯着那条横线,纸面上那些文字他感觉自己一个都不认识了。
在旁边的女警官的温和提醒下,葛玥童才总算是搞清楚现在这个是家属认领的有关手续,需要她签字确认按手印,才能把严青玉的这些遗物领走,葛玥童这才恍恍惚惚的意识到,那个每天早上起来洗漱一下就着急出门去打麻将的母亲现在能给她留下的,只有这对银耳环了。
葛玥童谈不上对严青玉有什么特别深厚的感情,幼儿园之前严青玉几乎都没怎么带过葛玥童,幼儿园以后就更没怎么管理过了,但是当得知了自己母亲这么多年杳无音信的真相以后,葛玥童并没有觉得轻松,她想过严青玉离开她以后的生活,她觉得严青玉应该是找了个很不错的男朋友吧,能让她过的很好,她知道严青玉只要还有钱打牌就什么都不要求,但她真的没想到,原来严青玉离开她没多久,就溺毙大海,甚至尸体随着海浪被冲到了迎城。
所以严青玉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一次都没出现过啊,葛玥童手上握着那只笔,半天终于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要签名的文件不少,葛玥童机械的一笔一划写着,她感觉整个都是悬空的,脚下明明是瓷砖地,她却觉得如临深渊。
虞移和米新荷赶到的时候,葛玥童的文件都还没签完,虞移远远的看到葛玥童的侧脸,苍白的,也没什么表情,甚至连眼泪都没有一滴,虞移感觉事情不是很对,可又不敢贸然上前。
葛玥童说不清楚自己对于严青玉到底是个什么感情,她不确定自己的记忆都是准确,正确的,可是她就是找不出记忆里严青玉的那张脸,也想不起严青玉说话的声音,葛玥童看着那个证物袋里装着的那对银耳环,又觉得好像有种很复杂的想法在脑子里来回乱窜,这个想法很物理又很哲学,一个人,在生命结束了以后,在没有社会关系联结帮助的情况下,构成这个人的有机整体的每一个部分都烟消云散,仿佛从来就不曾存在过一般,化为尘烟,但是这对耳环又证明了曾经确实是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过,虽然这对耳环并不是这个人身体的某一个构成部分,却能够一直保留一个完成的形态承载着一个生命来过的痕迹直到最后,这确实多少有点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