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相守”这个“永远”,本身就是难以永远的――因为它终将失去:或许是岁月长久而情终变淡,或许是在生死这个规则面前无论怎样深的相爱最终都必定是别离。
这都将是萧琰在心魔幻境中要面临的考验,幻境之中,百年千年的时光不过是短短几个弹指,生死离别会是在如胶似漆炽烈燃烧的相爱时突然降临的深渊。
爱你有多深,失去你的痛就会有多痛,如熊熊烈焰穿透身体,如铁枪贯穿心脏,如利刀撕裂身体,心至悲痛而失去知觉,沉入深渊而不自醒,唯愿让黑暗也带走自己,或许还能和她在时空的长河中及时相遇……
心魔幻境最厉害的,莫过于能将人的情和痛放大到百倍和千倍,那种突然失去的极致悲痛下,萧琰也不敢说自己能承受得住。
“……至少,我现在不能。”
两人并肩行走在雪地中,积雪在靴子底下踩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清凉清新的雪气灌入肺腑,让她的心在炽热中又透着冷静。
“我在想,怎样爱她,才是最深的爱?”
萧琰没有说无情。
她根本不想对沈清猗情淡。
那般浓烈的情,只有回以同样浓烈的情,才能让萧琰安心、欢喜。
只是想想对沈清猗情淡一点,会让沈清猗伤心,萧琰就觉得自己先个伤心了。
真爱一个人,就不想让她受一点点的心痛,只想将自己整颗心都捧给她,把人间所有的美好都捧到她面前,如果她绽颜一笑,就是自己最大的欢喜,能被幸福的潮水淹没。
她的情起得晚,但一旦生根,就如参天大树的根须扎入地底,稳固又坚深;又如溪水欢快的从山间跃下,一路叮咚而唱,情入江河,浩浩汤汤。每每想起沈清猗爱她这些年的隐忍辗转,想起她在月下的清冷孤寂,徘徊乱影,她就觉得心痛,再无法让沈清猗又经受这种痛,只觉自己要用浓烈的爱来对待沈清猗的情,就像绚丽的花海,美好的山川,热气氤氲的温泉,滔滔的大河,那些热烈、美好的、奔涌的色彩,都要绘在她们的爱情中,让沈清猗的生命永远都绽放在鲜花里。
萧琰觉得,她至爱沈清猗,就要让她的生命更加美好的绽放,让她们的岁月灿烂流金。
阿娘说,爱一个人,就是让她的生命绚烂。
萧琰深深记住。
萧琰此时对沈清猗的情如烈日岩浆一般,不是经历了悠长岁月相守而沉淀下来的潺潺细流的悠缓,她们正处于热恋期,这种感情就是涌动的、奔放的,又因为定情后不久便离别,情意的堆涌和刻骨的相思让这种感情变得更加渴望,就像火山下滚动的岩浆在涌动着要喷发。
萧琰不敢闲下来,闲下来就会想念沈清猗,想念她清冷的气息,想念她清冽的眼眸,想念她清冷却萦绕着爱意的声音叫她阿琰……她幻想着拥她入怀,她的气息清冷而呼吸炽热,她的肌肤柔软而滑腻,萧琰幻想到这里就立即打住,深觉是对自己的折磨,给沈清猗的信中说“思念卿卿如火焰烈可焚身”,如果沈清猗此时出现在她身边,她不觉得自己能克制得住。
有几晚上甚至做了春梦,在梦中与沈清猗缠绵榻上,她醒来后都不得不念清静经,消解心里对沈清猗的渴望。
她每天晚上都会给沈清猗写信,情话永远都说不尽,相思也永远道不尽,只是笔下这么流淌出来,就觉得情思如蜜浆,浓稠得像刚出锅的糖浆,舀一勺起来都是丝连着丝,千丝万缕没法断绝。
“我觉得,我已经入魔了。”
萧琰对慕容绝坦然说着自己的感情,炽热的情感在她血管中流淌,但呼吸着雪山上清冷的雪气,她的心也像雪水一样冷静宁澈,和慕容绝淙淙流动的冰川之水默默交汇,那是至交之友在静深处的心灵交流和理解reads();。
慕容绝眸光如冰雪,仰望着还有几百丈高的雪峰,给出评论道:“你现在度心魔劫,的确度不过。”
佛经说: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爱得越深,执念越深,就越忧惧恐怖于失去……破不了迷障,如何度得过去?
萧琰望着雪峰,又看了看自己的脚下,笑道:“这两千丈雪山,我们一步一步走上来,也登高到了三分之二。我不着急,一步步走,总能走出去。”
慕容绝仰望雪峰想了一会,说道:“不若登顶。”
既然现在下不去,那就登上顶峰。
萧琰怔了一下,然后明白了慕容绝话中之意。
无法破除情执,那就让情更进一步,让感情更炽烈,达到高峰。
情至极高处,情迷便越深,要破除情执当然更不容易――可慕容绝向来就是迎着险峰上,越是难的,越走那条路,她给出的建议当然也是迎着险峰上。
萧琰想了想,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只是,不过,她和沈清猗的感情要怎样更进一步?她们现在分隔两地,连相处都不能,怎么更进?再者,她父亲还对清猗有心结呢,估计两人一年半载都没成亲的指望,何况现在还在战争中。
“……最快,也得燕周战争结束后吧。”她愁着眉说道。
慕容绝奇怪的看她一眼,“这跟你父亲何关?只是你和她。你想要,她想要,做就是了。”
做……
萧琰呆呆的看着慕容绝:……学长说的,是那意思?
她神色忽地就窘了,白皙俊丽的脸庞上闪过一抹绯红。
就像至丽的秀川染上胭脂色的云霞。
这般殊丽之色,让慕容绝冰淡的眸子都凝了一下,然后很笃定的说道:“沈清猗一定想要你很久了。”
“……”萧琰伸手扶着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