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泉州的奏报最先抵达京城时,圣人立即召太子及政事堂宰执并太医署令丞紫宸殿议事,商议紧急措置。
    宰执们道:
    “须得立即下旨封锁港口。”
    “不仅是泉州,所有临海港口都必须封港。”
    “海船运入的海鲜都得查禁,不经检疫不得放行。”
    “泉州刺史染疫,别驾仅为副职,官低且出身寒门,封锁四城,恐怕也压制不住城中的世家,况泉州民风悍勇,若无威望之人坐镇,严禁城中不出,诸民惶惧之下,恐生民变。须得令福建观察使颜伯维坐镇泉州。”
    福建道的道治是福州,观察使衙门也在福州,在泉州官府无首的惶乱局面下,调从三品的观察使大员过去,自是能稳定民心。
    太子坐在丹墀下方的小方榻上,一袭宽大的赭黄七团窠龙袍掩着他羸弱的身躯,团龙的刺金色显得他的脸色苍白无华,却无损那种温润如玉又清贵儒雅的气质,他一直没发言,这会却开口道:“即使调颜伯成过去,恐怕也压不住城中某些人。须得再下一道旨令,任何人胆敢违令出城,不论官职身份,立斩不赦。”
    太子的声音一如他的人,温润宽和,但这句话里蕴含的坚决之意却是让殿中几位甲姓世家的宰执都生了分寒栗。
    泉州是东南大港,各个世家都派遣有无官身的子弟在那边营事海贸,如今瘟疫一起,哪家权贵子弟不想逃离危险之地?殿中五位宰执中就有四位,家中有子弟在泉州。福建道观察使颜伯维是乙姓世家琅琊颜氏的家主,又与清河崔氏、琅琊谢氏都交好,能够不顾忌甲姓世家,并且不徇私情?
    太子不认为颜伯维能如沈纶镇住扬州城般威慑泉州上下,那就需要朝廷给他一柄刀。
    如果有了这柄刀,颜伯维还压不住泉州城,那就是他的能力或担当不足,再撤再贬都不需犹豫。
    太子又补充道:“鉴于泉州封城不及时,并应下令邻近诸州,凡是从泉州逃出的车船,一律扣押隔离。”他声音温和中带着不容置疑,“总之,不能让霍乱过了江北。”
    尚书令魏重润道:“太子殿下所言甚是。”
    门下侍郎邵崇廉也道:“臣附议。”
    政事堂七位宰执,除了李毓祯不在外,其余六位都在殿上,而这六位中,只有魏重润和邵崇廉出身寒门,没有子弟经商在泉州,自是对太子的意见持支持态度。
    裴昶、崔希真四人难道能说反对?心里均在庆幸,好在扬州的奏报上来了,霍乱已经有解。
    圣人道:“中书按此拟旨福建道。”
    中书舍人立即提笔濡墨,跽坐在书案后刷刷起草诏书。
    圣人又吩咐:“即刻安排胡汝邻、常焘率扬州部分医家南下,同请道门的药师继续南下支援;并宣调邻近道州的医官局甄选本地医家随同支援,具体从哪些州调,由太医署确定,门下颁旨。――不仅仅是泉州,还得防着东海都护府、广州有疫报,如果情况糟糕,或许疫报已经在路上了,再由朝廷下旨,那就又滞后了。长安距东南太远,请示命令均不及,着建康府留守韩王李载应,兼领东南防疫治疫制置使,就近统领防疫治疫事宜;沈纶为副使,负责具体措置和调度。”
    “喏。”众臣都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