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挽起阚棱,“点齐亲卫护兵,命贺娄善柱、贺娄兴舒祖孙召集在册府兵、村中青壮,即刻启程,赶赴雁门。”
一旁的王君昊高声应是,转身出门,而马周迟疑了下,低声问:“怀仁,不如坐镇代县……”
“刘世让什么时候才会北上雁门,你知晓吗?”李善冷然道:“宾王兄应当知晓,某在此地费了多少心神,如何容忍就此灰飞烟灭!”
“弱旅以抗强军,虽有雁门关卡,但若某龟缩后方,军中士气一落千丈。”
马周叹了口气,如果李善在代县,一旦雁门被攻破,不管是往东还是往南,还有逃脱的机会,但如果身在雁门……几无幸理。
但李善向来是个在关键时刻咬得住牙关,下得了狠心的人,去年历亭县外,绝境之中设计反击,如今还没入绝境,如何肯轻言退缩!
从墙壁上取下那柄长刀悬挂在腰侧,李善大步走出书房,眼中有着恨意,也有着狠意。
大好局势,很可能因为李神符和刘世让的仇怨而毁于一旦。
但如果能咬紧牙关挺过这一回,将士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天蒙蒙亮,一丝鱼肚白在天际之交处闪现,有些狼狈的李善出现在雁门,夜间趋马对于他来说,难度还是太大了,一晚上坠马三次,要不是王君昊、赵大等人护着,说不定要受伤。
李善身后除了三百亲卫护兵之外,还有紧急召来的两百府兵青壮,贺娄善柱许诺至少还能动员两千青壮赶赴雁门……李善一个多月前亲自下田抢收的表现在此刻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提前赶来的阚棱已经接手雁门防务,清点士卒、军械、守城器具。
“江夏郡公领精锐尽出,留守是长史、录事参军、骑曹参军事。”阚棱朗声道:“留守士卒五百,民夫青壮三百。”
李善前世今生都不擅长具体的军事指挥,直截了当道:“刘世让领兵抵达雁门之前,均由阚兄做主,朱八可回关了?”
朱八是从崞县出发,径直出雁门去寻李高迁的……这位左武卫大将军完全不知道他面临的是数万突厥精骑。
李善在心里盘算,如果李高迁跑得快,或者短尾求生,能保得住大部分兵力退回雁门,那接下来就好办了……就算苑君璋占据马邑,突厥明年借道马邑攻打雁门,自己也有至少半年的时间。
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自己的一些手段或许能起到作用。
但是,就在此时此刻,距离雁门六十里外的营地中,喧闹的嘈杂声将还在睡梦中的李高迁惊醒。
“怎么回事?!”
“郡公,郡公!”亲卫头领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敌军来袭!”
李高迁有些诧异,“苑君璋那厮不去攻打马邑,直接调头来攻我?”
“难道不怕高满政在后面戳他屁股?!”
一个多月前的马邑大捷,苑君璋就是久攻马邑不可,调头攻打李高迁,结果被刘世让、高满政捅了屁股,就此溃败。
“不是苑君璋!”亲卫急的满头大汗,“是突厥,是突厥!”
“每逢大事有静气。”李高迁喝骂了声,“这有何奇怪?”
苑君璋依附突厥,此次南下,必然得突厥助力,但如今都十月份了,突厥能遣派多少兵力。
李高迁大步走出营帐,翻身上马,挺直身躯,遥遥眺望,下一刻,身子僵硬了。
营门外,黑压压的骑兵铺天盖地,李高迁也是宿将,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至少万余骑兵。
李高迁的身子在马上晃了晃,摇摇欲坠,他此次携大军出塞,四千骑兵,五千步兵,加上民夫,共计万余。
但这一次和上一次不同,李高迁携带的民夫不多,而且也不是步步为营,营盘并不稳固……换句话说,被突厥攻破的可能性非常大。
李高迁的判断力很准确,仅仅两刻钟,营盘前阵已近崩盘,无数突厥骑兵或手持弯刀呼啸而过,或弯弓搭箭,骑兵如利箭一般直指大旗。
如果李高迁能拼死抵抗,调动从左右出营的骑兵夹击,或许还能暂时稳住阵脚。
但他选择的是,弃军而逃。
巨大的喧闹声响彻整个营盘,无数人眼睁睁的看见李高迁并数百亲卫狼狈向东逃窜,高高的大旗无力的坠落。
唐军彻底崩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