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机大臣、都察院左都御史文祥道:江苏巡抚薛焕,守沪两年,大小数百战而贼不能直薄城下者,实赖薛焕偕诸将堵截之力也。最近复又攻破王家寺、龙珠庵,彻解松江之围。此若临阵换将,军心必有浮动,稍有波折,上海或更动荡。
恭亲王奕訢亦附,且道:薛焕奏言,自苏、浙有借师助剿之说,遂谓洋人为可恃,不知洋人之向背视我之强弱为转移,兵力不厚则为彼所轻,有欲借其力而不能者。至管带兵勇实乏将才,惟有于奖励之中,时示警戒之意;使其努力自强,以冀外国之兵乐为相助。华尔本吴煦等雇募教习兵勇,若练成劲旅归我调遣,何尝不善!乃自五战五胜以来,隐然有不受约束之意;且每战必求重赏,溪壑亦未易盈。吴煦等犹以为长城可倚;窃谓驾驭外国之人,似应操纵在我,惟有默为裁制以化其桀骜之气,庶可得其用而不受其害。
慈安太后道:薛焕此言,甚有见识。
慈禧太后道:然曾国藩奏言,薛焕驻师上海,每月靡饷二十余万,不能专办一路之贼。江苏所存地方,惟镇江、扬州尚据形胜。上年奏请禁用广勇,而所信任之曾秉忠、冯日坤等所部半系广勇。曾秉忠之勇劫掠洋船,冯日坤之勇于金山围杀绅团。自苏、常失陷,人民萃于上海,人浮于事。每有差委,率由营求而得;或并于无可差委之中,曲谋位置之法。上海既繁盛,苏州之书籍、字画自贼中贩卖而出者,薛焕设书画局购买名迹。风闻薛焕九年由臬司通京途次,有失银之案。在京,有馈遗之情。薛焕偷安一隅,物议繁滋。苏省财赋之区,贼氛正炽;恐不能胜此重任。曾臣奏言若真,则薛焕等之株守上海,一筹莫展;官吏奔竞,娱情古玩,是乃疆圻所为?
奕訢道:启禀皇上、母后皇太后、圣母皇太后,奴才以为,上海之得失,攸关江南复兴之大局,务必彻查薛等诸将官,果有矫揉造作人浮于事之情事,即刻交部严惩。
慈禧太后道:本宫之意,李鸿章着即署理江苏巡抚。薛焕御贼有功,以头品顶戴充通商大臣,全权办理比利时国通商事宜。苏省沦陷已久,仅存上海及江北一隅。冯日坤等倘真玩忽职守、纵兵济贼,则上海之军务,必永无起色。即著曾臣国藩密咨该署抚,令其留心访察,如冯日坤等果有妄为情事,该大臣即行一面传旨正法,一面奏闻。
慈安太后道:此着承上启下,标新去异,大有可取。自此之后,李鸿章之军、薛焕之军、华尔常胜军、英法联军合力围击,胜算在握。
慈禧太后道:李秀成逆首亲至,上海战事必有反复。速告薛焕、李鸿章等,不可杞人忧天,不可高枕无忧;谨小慎微,临战无惧,方可有得。
1862年4月上旬,李鸿章偕十三营淮兵甫至上海,芒鞋短衣布帕,茕茕孑立,众皆笑指为丐。
鸿章不以为然,速召众将曰:四月以来,薛焕绿营、华尔洋兵、英法联军连克沪西之王家寺、龙珠庵,浦东之周浦,所以志满意得,目中无我;军贵能战,待吾破敌慑之。
参将程学启、郭松林求战。
李鸿章不许,道:初来乍到,练兵学战为性命根本。薛焕、华尔、何伯、士迪佛立等正联攻嘉定,吾等不妨作壁观战。传吾将令,我部驻周浦之军,据垒守营,切勿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