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林翼接曾国藩南渡咨告,沉思半响,急召鲍超,道:涤帅行将南渡,前途叵测,吾欲遣兄率霆部佑护,如何?
鲍超道:鲍某一字不识,涤帅动辄章句文责,甚不相属。
胡林翼笑道:尔口出章句,仅欠一徒,安能一毛不拔。
林翼言毕,狂咳不止。
鲍超赶紧道:前乃戏言,润帅之令,鲍超万死不辞!
7月下旬,曾国藩率总兵鲍超、朱品隆、副将唐义训、游击杨镇魁,进驻祁门。
李鸿章查看地势,惊惧,急谓曾国藩道:祁门地形如在釜底,殆兵家之所谓绝地,不如极早移军,庶几进退自如。
众幕僚亦附。
曾国藩道:吾皇二日三旨,敕吾取道宁国,由浙赴苏,统筹全局,祁门为吾等暂驻,此地,东以联张芾徽州之声援,西以保江右、饶州之门户。吾受命于覆军之际,署督首辖,业已上奏圣上,大丈夫一言九鼎,岂能朝三暮四、出尔反尔!诸君若惧,自可散去!吾血刃百战之湘勇,言惧者,斩立决杀无赦!徽宁太广道李元度,速率本部,驰防徽州,徽州得保,祁门无恙。
左宗棠入湘募勇,拜谒湖南巡抚骆秉章,谈及曾国藩进驻祁门事,左宗棠道:祁门虽谓险地,然衔连皖赣苏浙,上扼安庆以达金陵,下抵南昌以通楚湘,东通徽宁以掣苏杭。涤老高瞻远瞩、全局在胸。
骆秉章道:江南糜烂,苏浙皖赣,仅靠曾胡二公撑持。左公募勇耗银,所有缺项,速于藩库支取;另援胡曾十万饷银,一并带走。半载之后,吾即率部入川,戡乱平匪。
左宗棠道:石达开已然入川?
骆秉章道:无也!石匪现居桂北,已为刘长佑、蒋益澧、陈士杰、刘坤一联手扼制。石匪人心涣散,覆灭或于弹指间。李永和、蓝朝鼎二匪,起于云南,拥兵十万,肆虐滇贵,现已入川,围攻成都。吾接入川帮办军务谕旨,势在必行。
左宗棠道: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大人兵员齐整否?
骆秉章道:萧启江部,万余悍勇,复加刘岳昭、黄醇熙部;左公所荐刘蓉刘孟容公,湛默严恭,熟吏谙兵,抱负非常;此公居中调度,平匪或可有望。
左宗棠道:大人抚湘,前后十载,剔漕弊、罢大钱,提携湘人,分兵四援,德政既不胜书,武节亦非所短。出湘入川,定可功成。
骆秉章道:生逢乱世,自当勤勉。粤匪内讧之后,气势已衰,日落之势,已不足惧。惟英法美俄夷人,渐成大患。四载之前,夷人入粤,侵占广州,叶名琛被掳,柏贵、穆克德讷被挟,至今尚未得脱。前载去岁,夷人两攻大沽口。今朝,英法两万夷兵,先占定海,又至上海;倘夷人与粤匪勾联,大清东南半壁,荡然无存。吾中国之大患者,实夷人也。江苏巡抚薛鹤济,内抗粤匪,外御夷寇,两面受敌,吾心忧矣!
左宗棠道:苏南业已糜烂,薛鹤济独木难支,上海早晚不保!夷人复至大沽口,是为报复也。僧格林沁能挡,万事大吉;不能挡,京津危殆,阖国皆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