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山里立刻升起一层薄雾,虽然不合常理,芜央也知道清凉峰向来如此。天地之间仿佛被一层厚厚的黑幕笼罩,没有一丝光亮能够穿透这片无尽的黑暗。万籁俱寂,只有偶尔传来的一两声不知名动物的鸣叫,为脚下的山路增添了几分诡异和神秘。
不知为何,芜央明明是看不太清楚山路的,今晚跟着师傅却走得异常顺利,没有磕绊,连构树伸到路上的树枝,也被芜央一并躲过。
“发现了吗?”卫元如此问道。
“发现什么?”芜央不解。
“你可真是个木鱼脑袋,我当初怎么收你做的徒弟?”
“您当时给我算了一卦,泽风大过,浪子回头。可能是您当时动了恻隐之心,要救徒儿脱离苦海。”
虽然身处黑暗,但是芜央听见了师父脖子上的项链微微响动,知道是他在前方颔首。
卫元沉吟着,犹豫片刻后,还是下决心说道:“其实,我今天也给你算了一卦,本想着顺其自然,又怕你意气用事,身陷囹圄。”
听完此话,芜央挺直腰杆,十分惊讶地说道:“师父,我前些天刚从巽刑司的大牢里出来。”
卫元更是惊讶,立刻停下脚步,回头问道:“你说什么?前些日子,你刚进过大牢?”
“是啊,在杞县时,我卷入一场谋杀案,最后打死了那位师兄。我本不想管那桩闲事,奈何身边的两个热心肠同伴,最后不得已出手相救。”芜央想起金石和涂莉,不知二人此时的试炼结果如何。
“遗漏了什么?”卫元再次掐指卜卦,片刻后,他不解地喃喃自语:“没错啊,问题出在哪?怎么卜卦竟成了马后炮?”
师父的道观不通信鸽,自己也未曾告诉师父杞县和巽刑司的事情,即便是事后算出来,也是十分了得了。芜央知道师傅是想护他周全,可大华国已经暗流涌动,未来风云变幻必定在所难免。此次上山,芜央也曾有退出纷争,陪伴师父的想法。可是,想了想金石和涂莉,心中难免不舍。最重要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白台姐姐,这次回都城,连见一面都来不及。
“嗨,想必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太灵光。既然你平安,我又何必纠结。走吧。”卫元甩了甩道袍衣袖,招呼芜央,继续大步向前走去。
后山的一处半山腰,有座亮着灯光的茅草屋。一阵悠扬的箫声从草屋内传出,如同一股清泉流淌而过,让人陶醉其中。
“云清,为师来了。”卫元隔着大老远便喊道。
箫声戛然而止。不一会,双眼蒙着一块布的云清师兄走出房门。
“师父,云清师兄为何眼睛上蒙着布?”芜央见还有段距离,赶紧问道。
“他和你一样,是流浪儿,从小被人剜去双眼,上面的伤口有些恐怖。他怕吓到别人,便一直蒙着块布。他这个人啊,总是顾虑太多。”
“既然他是瞎子,为何还要点灯?”芜央以前常听师父提起这位传奇弟子,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云清,没想到竟然是个瞎子。
卫元皱着眉回头看他:“自然是给你我照亮,这还用问?”
待二人走近后,云清恭敬地抱拳拱手问道:“师父来了。您身后的这位是?”
芜央猜测云清师兄应该是耳力超群,才知道师父身后有人。
“哦,他是你师弟芜央,我带他来找你练会剑。”卫元从山岩上砍了两个直木棍,随意找了块石头坐下。见二人愣在原地,便问道:“开始吧?等什么呢?”
“师父,你剑术天下无双,还有那些师弟,为何偏偏找我陪师弟练剑。”云清拱手施礼问道。
“嗨,忘记和你说了。你这个师弟,一到晚上就看不见,和你差不多。”
“师父?”芜央指着茅草屋里地灯光。这么亮的光,芜央现在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哦,忘了。”卫元伸手捡起一块石头,随手一丢,啪地一声,灯光熄灭。但同时又有瓷器碎裂之声,哗啦掉了一地。
“师父,您把我吃饭的碗打碎了。”云清一拱手,淡淡地说道。
卫元假装没听见,三人一阵尴尬地沉默。见二人不动,卫元轻咳了一声,催促道:“赶紧开始吧。”
“师父,你还没说怎么练呢?”云清再拱手,淡淡地问道。
“你攻他守,击中要害便分开重来。先打上一百次好了。”卫元说完,斜歪着身子靠在石头上,一副悠然看热闹地姿态。
云清依旧恭敬地抱拳拱手称是,又转身对芜央拱手道:“芜师弟,多有得罪了。”说完,便操着树枝,疾步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