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一眼就爱上她了,死缠烂打的叫那姑娘嫁给了他,带着她回村里来,酒也不喝了,也不跟人出去玩了,跟人学着种地砍柴过日子,闲时就出去做工,脱胎换骨一样,还扬言要把卖了的地都赎回来,再多置办些,当村里第二个有钱人呢。
可惜了,好日子才过两三年,你娘就死了,他又成了那副烂样。
你娘要是看见了,一准儿觉得自己眼瞎!”
“是挺瞎,”歪丫听的一愣一愣的,顺着说了一句,又觉得不太满足,追问道,“村长爷爷,我娘是不是戏里那样的女侠啊?她真能从天而降嘛?”
老村长下意识道:
“或许能吧,你娘看着娇滴滴的,可她来的时候背着那么长那么沉的一柄大斧头,砍柴和切菜一样,抬手就能拎起一缸水,犁地时你爹撅着腚也赶不上她,浑身上下使不完的牛劲儿,那样的人,十里八村再找不出来了,看一眼能记一辈子!”
“这么厉害……”歪丫喃喃自语。
小孩:“那您刚刚怎么说想不起来呢?”
老村长头上,好像有个……晦暗的箍?彻底碎掉了。
“有吗?可能是因为她不常出来吧,那姑娘自己在家时都关着大门,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也不爱和村里人来往,也就毛头他娘,时不时去和她说话。
这可不是说她不好,那姑娘真是一顶一的好,比男人还豪气仗义呢,就一点别扭些,她不许人叫她是刘歪嘴的媳妇,一定要人叫她苗香兰。
苗香兰……也是,谁能忘记她啊,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那几年都学她,嚷嚷着自己也是有名有姓的人,还有几个混小子为此挨了打……
我那阵子是天天都有断不完的官司。”
老村长说着这些,就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谁都会笑的,每天一开门,村里最混的几个小子,就鼻青脸肿的蹲成一排,好像一群等着喂的丑鸟,张个大嘴,冲着他嚎啕大哭。
一问怎么不敲门,不是半夜来的,就是清早来的,媳妇不让他们吵到别人,不然让他们等着瞧。
他怎么会忘记呢?
那三年,几乎没有孩子死,好像再苦再难都能挺过去了,等她一走,还是那个样,两三岁的孩子啊,会说会笑的,说扔就扔了,不过是比往年歉收了一点点就不要了。
毛头他娘也那样……
老村长的笑容又苦涩了,有心无力啊:“就是这儿了。”
老村长从猪背上跳下来,踩着脚下的土,转了一圈,吹胡子瞪眼的问她们:
“墓碑呢?坟头呢?”
“不知道啊。”两个小孩面面相觑,傻乎乎的摇头。
老村长要是都不知道,她们就更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