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丹阳王府一片喧哗热闹,太监宫女奔走往来,管车舆的管膳食的都忙碌着。白芙揣着肉饼又拎着两只牛皮囊溜进王府,见这情形,知那位王爷游玩一日堪堪才归来,府中人忙乱,她趁乱溜到库房去。
昨晚丹阳王车舆从天赐别院返回,她负着小肆潜车里偷入了王府,藏到了宝库处。这丹阳王府房宇几百间,库房也有十几个,小肆藏身的这处是存放家具重物的,平时少有人过来搬取,只一小太监看守着,清闲得镇日打瞌睡。
白芙那一手摄人心魂的秘术是家门所传,功力越深术法越厉害,使在寻常人身上如操纵傀儡,她把小监摄制了做个睁眼瞎,安下小肆于库中养伤,自个便一整日在府城各处奔走,寻机给青云帮生事。舒月岚与罗天弈做梦都想不到,青云帮被打砸的十余处商号,是她这个不起眼的江湖蟊贼所为。她前阵子在城中寻医问病,听闻过那些商铺是凤翔山庄产业,今日专寻了在外游走的江湖帮派,仅仅也只使这套秘术,操纵了一干帮派门众去砸青云帮场子,她倒没去想那些人会挑出多大事,又忙着给小肆买药觅食。
姐弟俩遭此变故,白芙更不敢轻信任何人,王府得来的那张药方也是查验再三,连问了三四间药铺各抓了几包药,才敢寻僻居处的农妇帮忙煎药,还亲盯亲守怕有个闪失。小肆午间醒了一阵,吃了药又自昏睡,她匆匆回转又匆匆离去,至天色昏沉还一阵烟溜回来。库房中昏暗,白芙悄然来到一只大柜后,暗里两只眼睛闪动,小肆早又醒了,见着人窸窣了下,看清是她后又猛地扑过来,将她死死抱住,叫:“姐姐!”
白芙忙掩住他口,“小声!外头有人。”取了肉饼给他吃,小肆大概饿得狠了,拿着饼猛咬了几口,才慢慢嚼着咽下去,白芙打开一只牛皮囊喂他喝水,他吃了几口才问:“你去哪儿了?我怕。”
黑暗里他神情如罩了一层纱,委屈惊怕的哭腔却清清楚楚,白芙忙道:“姐姐去给你买饼了,你莫哭。”想起端午日撇下他去买饼,一时照顾不周,他便中了毒箭险些丧命,心头难过内疚起来,拍着他后背轻声安抚,待他吃饱了,又开了另一只牛皮囊喂他,小肆闻着皮囊里飘出的气味,把脸别开了说:“我不吃药。”
白芙哄着他,“手臂伤着有力气玩么?姐姐给你买了玩具呢。”她从袖袋里掏出个小木人和两个木球,木人手足是可以转动行走的,木球也可以拆散拼组,皆是孩童的玩具,小肆拿了玩几下,才不情愿地一口口吃了药。
白芙拉过他受伤的手臂,这库房没人进来便没有灯火,她眼力能穿透深水密云,黑灯瞎火地给他伤口擦药换药,小肆叫了两声痛,她揪了心地痛,低声问道:“姐姐教你的功夫呢?箭来了怎地不躲闪?”小肆想起那黑茫茫的箭阵,后怕起来,又抱住她道:“我躲闪了,好多箭我躲不过,姐姐我怕!”
白芙道:“你怕了才躲不过,学了十几年武功,对着刀枪弓箭只晓得怕!姐姐叮嘱你不要轻易显露武功,可没要你挨打不躲挡,以后有人打你,你打不过就跑,跑到恶人追不上打不到了,再找姐姐打杀他,懂么?那天你躲到船底,跳到水里游走,那箭怎能射中你!”
小肆被她训得又委屈起来,拖着个哭腔道:“芙儿你坏透了,别人打我你不帮我,还让我跑!”
“姐姐不在呢怎么帮你?你要再被人打伤吗?你疼不疼?你怕不怕吃药?你这小命差点就没了,你要吓死姐姐吗?”
小肆抽泣起来,“小命没了我不要小命了,我有姐姐就好。”
白芙看他撒娇撒痴,心里难受之极,哪里还忍心训他,给他擦着眼泪哄道:“不哭了,外间听到了进来打人,姐姐小命也没了。”
小肆给她哄两句,又咭地一笑,小声道:“芙儿最厉害了,没人打得过芙儿。”
白芙只要他不哭闹,任他怎样都好,又把玩具拿过来陪他玩耍,两人躲在柜后小声说话,小肆伤病未愈,玩了一阵乏困了,白芙交待他要小心躲藏,道:“你躲这儿睡着,姐姐出去一会。”
哪知小肆惊了下,抓紧她手臂道:“芙儿,你又要撇下奴了——”
白芙气不打一处来,低叱道:“让你看戏你不学点智性,尽学些怪腔怪调,再胡说小心姐姐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