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就是鹅笼。
家家户户,都悬挂鹅笼!
天光照下,能够看到,成千上百的鹅笼俱是以藤条编织,呈扁圆形,口小而肚大,上饰五色彩缎,遮幔又垂帘,遥遥看去,仿佛喜气洋洋的大灯笼。
只是每家每户进进出出的人,不管是垂垂老矣的老人,或是正值壮年的家庭顶梁柱们,不管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还是娇柔委婉的少妇,每当经过鹅笼前时,都会情不自禁多看几眼,然后低头抹一把泛红的眼眶,唉声叹气离开。这一瞬间的神情,有悲伤,有无力,有愤恨,有迷茫,种种种种,掺杂在一起,非常复杂。
正值午后,一竿疏雨洗过街上酒楼的楼牌,马车自街道的另一个口子上缓缓驶进来,车轱辘碾起落在地上的梧桐叶,一声声中隐有秋声。
马车中,窗户上,饰着一排排刀币般的精致图案,绕而成圈,在其中,又有玉制的凤凰小巧玲珑,栩栩如生,口衔金铃,垂着光,映着辉,风一吹,发出悦耳的声音,在四下激荡,晕开大小的声音涟漪。有一个极为俊美的青年人正坐在窗前,摇着折扇,眸子中闪烁奇异的光彩,看向外面。
在他的神通中,鹅笼上的垂幔几乎不存在一样,轻轻松松能够看到,藤条编织的鹅笼里,是小男孩,有年龄很小的,看上去有点娇憨,自己爬来爬去,自顾自玩耍;有的年龄大一点的,或是端坐垂泪,或是躺在笼子里睡觉。除此之外,有的孩童还在吃着果子,一派天真烂漫。
或许是养在鹅笼中不见人的缘故,鹅笼中的小儿要比正常的同龄人娇憨许多,在心智上可能看上去小个二两岁都不为过。从有的小儿喜欢爬来爬去就可见一斑。
“啧啧,”
青年人只是看了眼,就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到经过鹅笼前的小儿的长辈身上,在他的神意中,他们身上正有丝丝缕缕的莫名之气升腾而起,聚集起来,形成大片大片的黑色的云气,一圈又一圈,一层又一层,周而复始,不断循环。
渐渐地,随时间的推移,层层叠叠的黑色云气中央,托举出一盏人面青铜油灯,灯火忽明忽暗,晦涩迷离。小儿国中产生的怨气,恨气,悲愤之气,等等等等,都化为灯油,源源不断地落在油灯里。
噼里啪啦,
在灯油的滋养下,灯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且焰火大盛,照彻四下,只是它的灯光呈现出一种惨绿之色,不但没有人觉得光明,反而是阴森瘆人。
“这位国丈真的是有作为啊。”
看到这一幕,即使青年人这位天魔都啧啧称奇,果然不愧是自己挑选的合作伙伴,这个国丈或许斗法能力一般,可在让整个国家民怨沸腾上真的很有天赋。距离上次自己和他交易才多长时间,居然让整个国度中的负面情绪积蓄到如此程度,衍化异象,由虚化实,真的了得。
“吞,吞,吞!”
青年人沉思着,手中折扇摇动,顶门上同样浮现出黑色云气,徐徐拉开,似盈空大画,万千的人影浮现出来,千姿百态,似在歌舞,又似在祭祀,口中吐出音节,牵引小儿国上空弥漫的黑气,每一个吞吐,就令人影清晰一分。
在这个过程中,马车不停,径直入了小儿国王宫。
不得不说,原来的比丘国,现在的小儿国,真的豪富,马车进入其中,随处可见朱门高阁,花林曲房,芭蕉垂叶,松竹常青。甚至以白玉为井,舀上来的水呈现琥珀色,跟金子所化的一样,在天光下熠熠生辉,灿烂非常。
待马车到了后花园,才终于停下来,马车上的青年人扶正衣冠下来,手持折扇,往里走。花园前有带刀侍卫,威武不凡,可他们扫了一眼,认出青年人是国丈的红人,都老老实实行了一礼,不敢阻拦。
青年人大摇大摆进去,抬头就见后园中飞梁跨阁,松树横云,朱荷出旧池,碧叶映梧桐,有一个老者正在水前垂钓。这个老者头上戴一顶淡鹅黄九锡云锦纱巾,身上穿一领箸顶梅沉香绵丝鹤氅,腰间系一条纫蓝三股攒绒带,足下踏一对麻经葛纬云头履。手中拄一根九节枯藤盘龙拐杖,身前挂一个描龙刺凤团花锦囊。玉面光润,苍髯颔下飘,长目过眉梢。一举一动,烟云缭绕,仙风道骨。要是不知道内情的人,绝不会相信,就是这般翩然出尘的老道者居然是让比丘国或者小儿国上下恨不得吃其肉喝其血的国丈!
在国丈跟前,还有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容妆华美,裙裾摇摆,眉眼间很有一种娇娇柔柔,惹人爱怜,她正无聊地把玩一株小花,见摇着折扇的青年人进来,美眸不由得一亮,道,“华阳公子来了。”
华阳公子,也就是天魔青年人,和这位把比丘国国主迷得身子骨都虚的不行的小妖精打了个招呼,才来到老道者跟前坐下。
国丈听到动静,手一提,鱼钩出水,上面挂着一尾活蹦乱跳的小鱼,他看了眼,将小鱼甩到小桶里,然后慢条斯理地收起鱼竿,深吸一口气,眉眼间满是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