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井久政沉默不语,别过了头去。
然而赤尾清纲还没有放弃,继续苦口婆心地教育道:“主公啊,这次的教训还不够吗?您生在乱世武家,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逃是逃不过的。有些事情您不想面对,事情也会自己找上您的门来!权力您不握在自己手里,等别人掌握了,就会反过来除掉你!就是因为您是先主的长子,怀璧其罪!哪怕不是为了浅井家的基业,就是为了您自己的生存,您也得鼓起干劲来啊!去争啊!不争就会死啊!”
“没有意义的。”浅井久政却只是摇头,“再怎么样强大的家族,终究有衰败的一天。鼎盛时站得有多高,亡国时就会摔得有多惨。这是世间几百年的规律,又怎是我一介凡夫俗子可以扭转的。我不想牵涉其中,我现在只想隐姓埋名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安度余生,对武家的打打杀杀没有半点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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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雨森清贞非常失望地啐了一口,起身就转身离开,身旁的赤尾清纲也跟了上去。不久后,隐隐能听到边上的竹林里传来了挥刀砍竹子的泄愤声,和几声恨铁不成钢的怒斥:
“先主如此英武,怎生出这样一个窝囊废来?被人骑到脸上欺凌了,别提还手,连生气都不知道生气?当真是有&%*的男儿吗?”
也正如雨森清贞骂的那样,即使被家臣如此辱骂了,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的浅井久政仍是不为所动,不见半点怒意,只是颓丧地坐在石头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头发。他身旁的旗本一开始还因为雨森清贞的失礼而个个怒发冲冠,但看到自家主公仍是一副没脾气的样子,也一个个泄了气——这恐怕就是浅井家中所谓的“家中离心离德,对家督失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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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吗五郎,这就是你那狗屁人生态度在乱世武家本该有的遭遇。”在边上看戏的武田晴信用手肘撞了撞今川义元腰间的折扇,“不思进取、胸无大志、不理政务、不操行伍、疏远重臣。你本来就该落得这般下场,被失望的家臣们联合起来赶出居城,落魄得如丧家之犬般苟且偷生。”
“知道为什么你没遭遇这一切吗?”武田晴信见今川义元没有答话,便自顾自地说道:“一是因为五郎你命好,遇到了雪斋大师这个举世难求的良辅。当年你们今川家内乱,我们都以为你栴岳承芳已经死定了,没想到却被那雪斋大师把死棋下活,反而拥立你取代了你那英明神武的兄长。”
“二是因为你自己的天赋才华实在是太耀眼了,即使你完全没有去使用才华的动力,但被抑制的才华仍远超常人,这才让人们不至于对你太过失望。如果你是个和这位浅井殿下一样平庸的普通人,还是这服吊儿郎当的态度,早就被人杀了。但你就不知道可惜吗?我都替你可惜。那么好的才华,今川家那么好的基业,本来该给你一番大展身手、建功立业的机会,却被你自己蹉跎浪费。”
“真是没办法呐……被你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今川义元露出了苦笑,抽出折扇轻轻敲击着自己的掌心,看着不远处沉默不语的浅井久政——就仿佛在看镜子里另一个世界中平庸的自己。
是啊,我本该和他一样的遭遇——只是我运气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