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你先想着,我帮你把头发发式梳好!”秦刚尝试着看能否转移话题,“你长得如此秀丽,装成倭人男子,也必是极年轻的美少年。我就帮你梳一种他们叫作‘美豆良’的常见发式。”
秦刚一边说着,一边将李清照的头发从中间开始一分为二,然后再在两边的耳朵旁束起来,像极了在头脑两边打出的竖状蝴蝶结。这种发式自倭国的大和时代就开始流行,目前在贵族少男中极为流行。它的好处就在于,无需进行剃发处理,自然对李清照之后恢复原来的发髻更加有利。这也是秦刚去九州岛时所注意看到的。
果真,又是关注于发式、又是要去试穿倭人的服装,接下来的忙碌,便让李清照将开始说的要责罚秦刚的事情,都抛在了后脑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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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装完毕,两人便戴了加纱的帽帷悄悄地从后门出去,再从后巷出了大街,叫了一辆马车后,便直奔抱月楼而去。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抱月楼,秦刚向门口的小厮递上了秦湛的手卡,又用带着浓浓的倭人口音说:“在下源之秋,受秦大掌柜引荐,求见李大家。”
秦湛的手卡果然有用,当然主要原因在于:秦湛的这张手卡上除了他的名讳之外,还加注了一句歌词:“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聪明的李湘月再听得求见之人是两个倭人,心中便明白了大半,立刻让人引入。
秦刚二人在使女的带领下,直接穿过前院,进入一座写有“星月坊”的彩楼,外部是圆形二层的木楼,中间的大厅却是形如六角星状,正中便是可容纳十几人起舞的舞台,一楼围了一圈的半敞开厢座,只用屏风相隔;而二楼则是一间间独立的包厢,面向舞台的一面则是由包厢里的客人自行决定是否打开的窗户。
一楼舞台的演出还未开始,零星只有一些愿意赶空喝些茶水的客人。
在这种瓦舍里,像秦刚这样的倭人、高丽人、以及契丹人也时常会见到,客人们也都见怪不怪,倒是因为李清照所扮的倭童过于清秀,偶尔有人会露出一丝不可名状的微笑。
使女引着秦刚两人上了二楼,进了一处中等偏大的包间,几年未见的李湘月正是盛装候在了那里。
虽然她也有了心理准备,但在看到秦刚二人时,还是略略愣了一下。但在看清秦刚的身形与面容之后,还是带有惊喜地叫房中的其它下人尽数退出,并叮嘱今天不再见客,此间也不得再让任何人进入。
随后她便快步走至秦刚的跟前,毫不犹豫地行全礼致歉:“奴奴本是与秦大掌柜开个玩笑,不想累及先生冒险来此,着实是奴之错!奴在此给先生赔罪了!”
李湘月天生一副好嗓子,又因长年经历风月场所的历练,此时声音的悦耳动听之外,又多了几分的娇柔狐媚,听着便是要让人顿生几分怜惜,更不要说她眼下的恭敬态度。
而她此时称呼秦刚为先生,想来也是得了秦湛的事先嘱咐。
而且人还未近身,却已是一股香风扑面,光闻其味,至少用了三四种名贵的香料,端的一股华贵气息。在她俯首行礼之时,乌黑发亮的头发是插满了精巧华丽的银饰珠钗,轻轻晃动之下,一阵细微的叮铃之声入得耳中。再待她抬起脸庞,更是展现出细嫩滑腻的皮肤、精致无比的五官以及恰到好处的粉妆。
距离绍圣二年在潘楼的见面已经过去了七年,但在李湘月的脸上,似乎这七年的时间都停滞了一般,一点也与秦刚想像中的抱月楼执事掌柜——古人的“老鸨”、现代人所称“妈咪”——不相符,所以秦刚一时之间看得竟然有些失神,只能赶紧伸手虚扶一把说道:“李大家太客气了,那是某的不是,确是应该前来拜会。”
秦刚小小的失态却在李清照眼中看得十分真切,她小嘴一撇:“也是,若不是朝廷法度在那里,应该是一到京城就该过来拜会的呀!”
李湘月本来就关注到秦刚身边这位过于俊俏的倭童。在这瓦舍之中,常常传说倭人喜唐风,有好龙阳的习惯,所以倭人常有带着娈童的风俗。本来还在暗叹秦刚这次假扮倭人竟然会如此注重细节,不过此时一听此倭童开口的声音,她又是个七窍玲珑之心,竟然在闪念之间便就猜对了答案。
李湘月却是转身一把抓起了李清照的双手,亲昵地说道:“我说是这倭人小郎怎能生得如此可人,让我顿是心中好生喜欢!却想不到真是应了今早窗前听到的一对喜鹊齐鸣,原来便是预言今天来我这的贵客不是一人、却是一对儿呢!啧啧啧,早就听说过……妹妹……在京城里的才名四扬,却想不到几年不见,竟然长得又是如此标致,快快随我坐下来,让我细细看看才好。”
李湘月既然能做得了抱月楼的执事掌柜,其待人接物的手段自然是娴熟老道,在刚才的话中,“妹妹”一词的发音还特意压低了说,一段话里,左一句夸赞“可人”、右一句“一对儿”,一下子便哄住了李清照的脾气,反而让她低着头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了起来。
秦刚也在一旁坐了下来,除了感慨李湘月的话术手段外,便直接提出了来意:“这次来访之意,之前秦大掌柜想必已经是说过了,不知李大家能否行个方便,具体之事权当不知可好?”
李湘月在落座之后,除了注意李清照的反应之外,却是盯了秦刚好一会儿,虽然初觉他的这身倭人装扮有点不太习惯,但在多看了后也算开始适应了。
此时听了秦刚的问话后,莞然一笑道:“按理说,先生对奴奴有过大恩情,前番派了秦大掌柜过来,说了此事后,便就该一口应承下来的。只是,京城乃是一个藏龙卧虎之地,加上这次想要窥探的对象乃是蔡京蔡元长,他虽已出京为官,但毕竟是做过翰林承旨之人,昔日结交遍布京城,个中风险,不言而喻!奴奴却是在想,就算是想要舍身报恩的话,总须得要见到先生之面,听一听亲口之托,才能下定决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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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道理,某自是晓得!”秦刚点头,想到了此事的确需要让李湘月承担不小的风险,心中便是多了几分歉意,“却是让李大家为难了!”
“原本奴奴只是想着自己的风险,多少的确是有点为难之心。不过后来细细一想,先生已经返乡丁忧,如今却亲身赴京,这里所冒的风险着实之大,却也能瞧出所托之事的重要,既然如此,奴奴也是识得轻重之人,这事便就是必须应下来的。”李湘月却是三两句话挑明了自己观察入微的判断力,不由地让一旁的李清照也对她高看了几分。
“李大家的仗义,某在此先行谢过!”秦刚立即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