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长兄之提议,确有几分道理。”胡衍皱了皱眉,却是提出了自己的担心,“只是如今海事院百废俱兴,凡是要新开市舶务的沿海州地,都缺干练可行事之人才。若是捐官,怕是难以寻得可用之人。”
“哈哈!”蔡京却是大笑道,“胡贤弟一心为人公,的确让人钦佩。只是这公事要想做好,却也得讲究方法策略,而不是一条道走到黑!”
“愿闻元长兄指教!”
蔡京挥挥手,屋里的一众歌女舞女十分识趣地尽数退下。待到此时,蔡京方正色道:“如果一地真的要开海贸,自然是需要干练之人。但是,如果这个地方本来不需要开海贸呢?”
“不需要开海贸?那为何要设市舶务?”胡衍先是没听懂,但是转念一想,立刻就理解了蔡京的意思,“元长兄的意思,就只是为了安排官员?可我大宋不就已经冗官严重了吗?”
“胡贤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蔡京手抚长须笑道,“其实大宋的冗官,并非真的官员太多,而是想去好职位的人太多。而像是东南海事院的位子,那些已考取过功名的人,恐怕是情愿继续在家里候补,也未必肯来吧?”
胡衍点了点头:的确,海事院刚成立时,李禠、秦湛也曾推荐过一些待授官的往年进士,但却有一半人听闻了海事院的名字便退却了的。
“所以愚兄建议,童观使的官告、加上胡贤弟的市舶司差遣,可以把捐官价格提上一倍!”
“这是为何?”倒是童贯先开口发问。
“童观使的官告有限,所以卖得过于便宜不合算,只有卖得高了,才会有大收益!”蔡京的这个理由当然极其正确,“而市舶司的差遣,实际上想买的人只有一种,而且是不论价格高低都会买,那就是海商!”
还是胡衍的反应快,立即就明白了蔡京的意图,他点点头道:“价格一提高,普通人自然望而却步,便是拦下了不适合在市舶司任职的那批人。而海商在市舶司任职的能力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正是如此!”蔡京继续道,“而且海商不缺钱,他们捐官花得起,做了官之后,想着的,必然是将海贸继续做大,所以他们做事必然会尽心尽力!这便就是一件利国利民,且利已的大好事啊!”
蔡京将最后的“利已”一词的声音拉得极长。
其实,蔡京的这一套逻辑还是有问题的,就说最后一点,海商做了市舶司的官员后,从大局上讲,当然是尽心要发展好海贸。但是毕竟捐官花的都是自己的钱,这样的主事官员,手头有了权之后,必然会将自家的生意放在首位,各种暗箱操作,必然是少不了的。
不过,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大家只不过是想用这种场面上的交流,推动一个场面上的共识形成——通过市舶司卖官是一件大好事。
“早就听闻蔡运使的治政眼光非凡,却是提个好思路!”童贯早已经听得是两眼放光,顺势也来劝导胡衍:“沧海你何须多虑!其一,朝廷本就有捐官之法度,我们依律而行之;其二,童某的这些官告,都是陛下亲赐,吏部备案的,完全合法合规;其三,市舶司如今的确求贤若渴,今又能有元长用心推荐,兼代把关,也就是为沧海贤弟选拔人才。此便为一举三得之大好之事也。”
胡衍的心里的确有点复杂。因为他十分清楚,方才蔡京的表述,以及现在童贯的强调,其实都是冠冕堂皇的面子理由罢了,他们现在想做的事,就是一件挺赤裸裸的卖官。按理来说,这种事情就不能参与。
但胡衍却还是犹豫了。
首先,蔡京的说法极有可操作性,东南海事院已经被皇帝赐予了可根据实际随时新开地方市舶务的权力,倘若对买官的人不放心,大可把对方安排在没啥海贸业务的州城,这样便无伤大雅。
其次,要是将价格提高的话,便就只会有具备经验与专业能力的海商来捐买。的确是可以在多赚一笔钱的同时,还有可能招聘到有用的人才。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些官告都是童贯的,同样也是朝廷所认可的。倘若他胡衍要是不参与此事的话,童贯必然会在蔡京的谋划下,另外想办法,一样都是可以卖出去的。
那么,反正这卖官就是一件阻止不了的事情,还不如自己从一开始就直接主动参与进去,这样也符合自己当初确定下来要和童贯接近的目的与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