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张师叔的诗应该极有韵味的。”秦刚也很好奇。
秦观于是随口念道:“赫赫三万里,共煮一鼎汤。蓬茅数椽屋,何处有清凉。惟有摄心坐,憩此真道场。清虚无一物,焚灼不能伤。自我知此趣,两脚不下堂。人皆笑我拙,我亦笑人狂。”
“哈哈哈哈……”
“这不,到了秋后他便活络起来了。这些天他说要把数州之地,尽数都要跑一遍,说是要好好地找找我们这些执政官员的毛病与疏漏,要把暑天耽搁的事情全都补回来呢!”
“哎!张师叔真乃性情中人,只是可惜晁师叔丁忧还得两年。”
“对了,过了新年,十三弟你还没见过,他因受新党持续打压,主簿、县丞换了数地、做了五六任却一直不得出头。我想想便着人悄悄去联络了他,让他索性过来帮我,顺便也可回到老母身边尽孝!”秦观说的十三弟便是指的秦觏【注:音读“够”】,他是秦观的三弟,同样也是苏轼的弟子,元佑六年中的进士,初授临安县主簿,但是还没做满任期,就遇上新党上台。到了现在,却被在浙闽之间调来换去,终不得升迁。
“少章兄能来流求,自然是求之不得啊!对了,还有少仪兄呢?”秦刚问起的是秦观的二弟秦觌【注:音读“笛”】,他倒是想着能让老师一家新兄弟可以团聚,顺便也能躲避一下朝中的政治迫害。
“少仪就算了,他不为官,也没什么人为难他,听说他现在跟着毛泽民四下游历呢!”秦观的内心却是认为,三弟能过来,也可算得上是“举贤不避亲”,但是自己的这个二弟科举多年不中,同样过来那当属裙带关系了,不妥当,还是让他跟着毛滂去多长长见识吧。
秦刚接下来又问了苏轼的情况。
在苏轼被贬至海南岛的儋州时,秦刚专门让当时负责流求海军的顾大生安排人,扮作了行商,直接租了他居住处旁边的房子,在那里修建了一个仓库。然后就以定期中转货物的名义,及时为苏轼及家人提供了各种各样的生活所需,确保苏轼在海南岛上的生活无忧。
而自秦观来了流求之后,各位师友寄去郴州问候他的书信,会由顶替他在那里的人转寄至明州,然后再辗转到他手上。然后秦观便从中挑其重要的一些进行回信,当然在回信中,也就简单地报报平安,不会叙及他事。
“苏公的精神状态与身体状况都还好的话,就暂且不必去打扰他了。我们只作最坏情况下的应对。”秦刚听了目前的情况后这样子说道。
秦观深以为然:“我等还需多加努力,把流求治理得更好一些,希望等到你师公及其他师叔们可以来这里之时,这里已成为真正的乐土。”
秦刚此时再看向老师,只觉得他说话的气势、心态与精神,都已经达到了在所结识他之来的最好状态了,心下不由地大为宽慰,于是随口问道:“老师近来可作了什么好诗词……”
“对对对,徐之你过来,我这写了一本,正要与你探讨……”
秦观带着秦刚直接去了他在秦州城里的府宅,朝华也是提前听说了后,正搀扶着戚老夫人笑吟吟地站在门口迎接,远远地就拜礼道:“十八叔这次来流求,要多住上几天。”
秦刚却是看见了戚老夫人出迎后自是不敢大意,赶紧先行上前施礼道:“老夫人气色佳好,近来身子可安好?腿脚可康否?”
戚老夫人一直视秦刚为儿子的福星,眼中的这个年轻人无论哪里都是优点,每回一见面就是“十八宝宝”地疼爱地叫着。今天更是如此,立即眉开眼笑地说道:“你们看看,也就是老十八真的是惦记我,知道我腿脚痛,一见面就关心我,快快过来,让我惯一惯【注:高邮方言,疼爱之意】。”
戚老夫人如今已经是七十有四,算得上是此时的高寿之人。她在处州得了脚部风湿症,当地医生开出的方子里有一点要多食橄榄。只是橄榄在江浙之地甚为稀罕,但在流求,却是盛产且常见,平时更有其它新鲜水果补充,于是她的脚疾之症大好。
朝华来此,看着戚母身体大好,自己经历过在处州再次与秦观的生离死别后,还能在这里与秦观相聚,早已是此生无憾。
更不消说,此时之人的最浪漫感情,无非是在化外之地与爱人两相厮守。
宋地虽为故土,但留下的多是痛苦与不堪,用王巩的那位叫做柔奴的侍妾之话来讲: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当年王巩携柔奴从岭南归来,苏轼小心地问柔奴,这广南风土险恶,难比中原家乡,这几年里应该吃过不少苦吧?却得到这样的回答,随后苏轼便作了一首定风波,其下阙便是:
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