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其话中所提的那样,郭知章本人是极其反对结党营私,只是他的政治观点更加倾向于新法,所以才能在赵煦亲政之后被召回京城,而他与章惇、蔡卞等人的关系也颇为微妙。
此次章惇让他来劝说秦刚,原本他的内心是拒绝的,但是一则因为秦刚的仕途是否顺利,也关系到侄女郭小娘的未来,二则他也想借机看看秦刚的本性如何。
只是不想今天的试探过头,被秦刚反呛得自己面子都下不来!
他堂堂工部侍郎、一生清明廉洁的朝堂重臣,居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待选进士给当面驳下来了。一时之间,竟是无言以对,气得一拂衣袖,转身离堂而去。
秦刚一时间也稍有点后悔,想想刚才也不必话说得那么直率,只是一时之气,未能停得下来。
他在堂中又呆了一会儿,却一直不见郭知章回来,也没有其他人招呼。想了想,索性就先走出去,想着看到府里哪个人时,就打个招呼回去算了!
出了厅堂,天色有点昏暗。因为之前都是管家带进来的,秦刚靠着记忆走过两个园门,竟发现似乎绕错方向了。
正在此时,忽然听到有人轻声叫他:“官人请留步。”
抬眼一看,竟然是郭小娘,他一喜,赶紧走过去想要告诉她今天过来的事情,却听郭小娘说道:“刚才我在堂后,已经听得官人与我伯父所说的话了。”
秦刚一时语顿,刚才那番话,从他的角度出发,是自己对于朝堂正义、世间公道的坚持。但是如果从郭小娘这头听去,多少会有点觉得他是明显不把俩人的事情放在心上了。
“官人十年寒窗,今朝得中金榜,便说鲲鹏之志也好、又说荣华富贵也罢,如今的这些得失就在这一念之间。奴奴只是不明白,为了那几个朝廷钦点的待罪之臣,你就甘愿丢弃这本该属于你的一切吗?这又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因为他们是秦刚的师长,因为他们都不该是有罪之人。”
“可是,官人你,你,就算是为了奴奴也不愿意改变主意么?”郭小娘抬起了她已噙满泪水的大眼睛看着秦刚。
秦刚顿时心头一软,但随即便柔声劝道:“小娘,你要相信我,在旁人看起来,我是个很傻的人,为了那些看似不相干的别人,宁愿放弃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但是,这个世上,总是有正义与公理的,恩师那边不能没有我,我必须和他在一起……”
“可是,你就没有想过,我也不能没有你吗?”郭小娘有点愤怒地打断了他的话。
“你,你不是答应过愿意再等等我么?”秦刚一时有点愕然。
“奴奴是说过愿意等的话,可是到现在已经等过了整整半年多的时光;奴奴已经不顾女儿家的声誉,追赶着你一路来到了京城;奴奴已经不惜自己的脸面,央求着伯父让他为你说话;可是,可是,你就没有考虑过奴奴这边么?”
“小娘,我知道你为我付出了很多,我也很重视我们的感情,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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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多说了,在你的选择里,到底是我?还是你的恩师?官人,你作个选择吧?”
郭小娘的此话一出,秦刚竟然惊住了!
郭小娘脸上的决绝神情,显然是秦刚所从来没有见过的。在万般惊讶之下,秦刚显然还试图挽救:“小娘,这根本就不是可以放在一起进行选择的问题。”
郭小娘冷冷地说道:“怎么不是?你的选择可以让我看清,你是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之人。”
“可是,你愿意把终身托付给一个不论是非、只图权贵的势利小人么?”
“奴奴更不想嫁给一个不识时务、愚蠢透顶的迂腐男子!”
同样的话,如果是换了其他人说出来,秦刚可能会不屑一顾,但是却从眼前这个他已经动情动心、又曾幻想过共同未来的女子口中说出,秦刚突然感受到了内心一阵阵地扎痛。
“小娘,你……”
“愿官人回头是岸。”郭小娘仍步步紧逼。
“小娘,此院如何出府?”秦刚很艰难地吐出这句问话。
“左边院门可去往伯父书房,右边院门过去则通向大门!”
秦刚听后,后退一步,极其郑重地对郭小娘行了一个长揖之礼,起身之后,便毫不犹豫地向着右手转身离去。
这个方向,便是他最后所做出的回答。
在院子的一个角落,却传来了一声不易听到的叹息,原来这一切都被郭知章看在眼里,听于耳中。
其实,郭知章在试探秦刚时的心里是非常矛盾的,一方面,他当然希望看到秦刚的低头投靠,哪怕不是那么情愿,这样既能遂了皇上与章相之意,又能玉成侄女的终身大事;但另一方面,他又希望看到一个不甘低头、有血性、有原则的热血男子。
他从厅堂佯装恼怒而去后,于门口遇见了在偷听的郭小娘,小娘央求给她一次再去劝说的机会。他便同意了,是想再次确认这个秦刚的品行。
“好个秦徐之!我这侄女,配不上你啊!”郭知章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