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中原名门世家,什么时候也有这种习惯了?
窦品听到窦宾这个话,脸上笑容不变,眉头却是忍不住地微微跳了一下。
谁说胡夷愚笨来着?
眼前这个窦宾不就是精明得很?
不管此人的姓氏,是不是来自扶风窦氏,单单他攀附自己的家族,其心思就不一般。
更别说这一番话说出来,不管自己后面认不认他的姓,他都已经借着这个机会,再次咬紧了扶风窦氏,看样子是不想松口了。
窦品相信,就算这一次自己谈崩了,那么有心人肯定会不小心将今日的谈话泄露出去。
让没鹿回部窦氏,越发地粘到扶风窦氏身上。
幸好,自己今日也没打算谈崩。
“昔党锢之乱,我们窦氏几尽被诛,剩下的人,逃的逃,亡的亡。”
谈起往日之事,窦品脸上亦是露出不胜唏嘘的神色,“党锢之乱后,又遇黄巾之祸,紧接着又是天下大乱,群贼四起。”
“可怜我们窦氏,两汉名门,竟是落个差点灭族下场。”
大概是有些悲概,窦品还擦了一下眼角,然后再看向窦宾,神色又是一振:
“现在好啦,明君在位,群贤毕力,汉室三兴在望。但有志向者,莫不振奋,欲一展己身之才。”
“我们窦氏,在两汉时名臣志士数不胜数,吾等后人,就算是不敢说追赶先人,亦不能落人之后啊!”
“故而宗长派我前来,正是为收拢散落在外的族人,大伙一齐出力,重振我们窦氏昔日之盛。”
简而言之,就是大汉三兴在望,也正是重振家族的好机会。
这就需要大伙团结起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千万不要错过这个好机会了。
听了窦品的话,窦宾觉得自己已经有些明白为何对方会放下身段,前来寻找自己了。
如今看来,窦氏在窦武之乱中,确实是接近灭族。
再加上时运不济,到现在恐怕都没有恢复鼎盛时期的一两分元气。
然而窦品声色并茂的话,并没有打动窦宾。
只听窦宾叹息道:
“我们父子,久居塞外,与南夏断绝联系数十载,南夏之人,早已是把吾等当成了蛮夷,又如何出力?”
窦品见此,连忙继续劝说道:
“换成以前,窦首领此话,不无道理,然则现在已然不一样了。”
“难道窦首领不知,如今汉家天子胸怀四海,视汉夷如一。”
“莫说窦首领本就是我们出自我们扶风窦氏,就算与我们窦氏没有关系,只要愿意为大汉出力,汉家天子又岂会坐视不理?”
“且话说回来,若是窦首领也算是胡夷,那宗长派我过来做甚?那我们扶风窦氏,又算什么?”
听到“为大汉出力”这个话,窦宾心里一动。
他终于明白,自己两个儿子背着自己干了什么事。
他的目光,在窦速侯窦回题和窦品之间来回停留,有些闪烁不定。
成为真正的窦氏,他当然愿意。
要不然他攀附扶风窦氏几十年,图个什么?
“为大汉出力”,意味着什么,他当然也明白。
自己的女婿拓跋力微与南夏司马懿结成盟友,共同对抗汉国,又不什么秘密,他也是早就知道的。
现在让他放弃这个女婿,甚至还要反目为敌,一时之间,窦宾自然是难以下决定。
只是他也明白,自己两个儿子与拓跋力微之间,几乎已经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现在看来,他们竟是铁了心要依附汉国,与拓跋力微为敌。
若不然,怎么会连自己帐外的侍卫都被提前安排了?
不过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婿之间做选择,窦宾还是知道怎么做的。
想到这里,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窦公,若是能让宾在有生之年,重归族里,此恩与再造何异?宾感激不尽。”
“只是,唉,那拓跋力微乃是我的女婿,且彼对我一直不薄,若是,若是,唉……”
你们承认我是出自扶风窦氏,我很高兴。
但那好歹是我的女婿,你们这样,让我很为难啊!
窦品闻言,微微一笑,伸手从怀里掏出一物,轻轻地递到窦宾手里。
窦宾低头一看,原来竟是一本窦氏族谱。
“此族谱乃是族里最新修订出来样稿,窦首领的先人,在这里……”
窦品很是有耐心地指点出窦宾这一系的位置。
当然,样稿嘛,肯定是还没有流传出来的。
而且能不能流传出来,就要看窦宾的选择。
窦宾翻到窦品指出的地方,果然见到了先父窦统之名。
而窦统下面,正是自己的名字。
窦速侯和窦回题也忍不住地凑过来,当他们看到自家大人下面,有自己的名字时,脸上皆是露出狂喜之色。
窦宾强行忍住自己略有颤抖的手,努力地把目光从上面挪开,看向窦品:
“窦公,你知道的,我女儿已经嫁给拓跋力微二十多年,现在就在索头部,若是没鹿回部与索头部反目,我担心我女儿……”
那可是我女儿,要不你再加点?
窦品再微微一笑,伸手入怀,拿出一张契约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