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茶水洒在了身上,吕壹“扑嗵”一声,从座位上滑了下来。
他惊惧地抬头,看向糜郎君。
在这个时候,竟是福至心灵,但见吕壹突然膝行至糜十一郎的腿前,有些颤声地问道:
“糜郎君,可是有良策救我?”
“喛喛喛!吕中书这是干什么?”
糜十一郎立刻露出大吃一惊的神色,连忙起身,伸出双手想要扶起吕壹:
“快起来,莫要折煞我啊!”
吕壹摇头,却是不肯起身,他低声道:
“糜郎君今日与我说这些,定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有话想要对我说。”
跟在孙权身边这么久了,对上位者的某些心思,吕壹又岂会不知?
糜郎君现在这副表现,反而更是坚定了吕壹的猜测。
只见他反手把住糜十一郎的小臂,“糜郎君,看在校事府与兴汉会这么多年的合作上,拉吕某一把吧!”
糜十一郎苦笑:
“吕中书这个话,欲置我于何地啊?”
“大司马!”
糜十一郎一怔:“什么?”
吕壹抬头,看向糜十一郎:“我此时求糜郎君,实是在求大司马!”
糜十一郎手头的力气减弱。
吕壹知道,他说对了!
连忙把糜十一郎手臂抓得更紧:
“大司马素有远谋,又是兴汉会会首,若是两国之间的易市出了问题,想必这也不是大司马想见到的。”
“所以,”吕壹握着糜十一郎的手指关节发白,可见其用力程度,“所以大司马这才让糜郎君提醒我,是也不是?”
哪知糜十一郎一听,竟是勃然色变,猛地站起身来,用力甩开吕壹的手:
“吕中书这是说的什么糊涂话!就算是我们两国亲如兄弟,但大司马又岂会不明事理,插手贵国立储之事?”
“你这不但是在挑拨两国的关系,更是在污蔑我家兄长!”
“是是是!我一时心急,说了糊涂话。”
这个时候,无论是糜十一郎说什么话,吕壹都会认了——反正也不知道是谁写信给陛下,逼着陆逊离开襄阳的……
只要日后大吴就算是新君登基,兴汉会还能像现在这样,继续支持校事府。
那么就算是新君别有他意,自己也能有足够的回旋余地。
如果大吴新君当真不愿意容纳自己,那么自己也能提前做好准备。
比如说,去汉国?
所以无论是当下还是将来,与兴汉会保持良好的关系,很有必要。
“兴汉会与校事府合作多年,可谓是亲密无间。正是因为如此,看到吕中书身在局中而不自知,所以我才忍不住地提醒一声啊!”
糜十一郎叹息一声,放低了声音,掏心掏肺地说道:
“就连我一个外人都看得出来,如今大吴的朝堂,官僚多阙,虽有大臣,复不信任,已是有动荡之象。”
“再加上太子与鲁王之争,吕中书,在这等局势下,须得及早考虑退路啊。”
吕壹苦笑:
“糜郎君之言,我又何曾没有想过?只是眼下,太子一党,必不容我,除了投靠鲁王,我还能如何?”
糜十一郎“啧”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所以我才说,吕中书这是身在局中而看不清局势啊!”
吕壹连连点头:“所以我这才求问于糜郎君啊!”
糜十一郎呵呵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吕壹,只是说道:
“太子曾凭母子贵,故而宣太子(即孙登)英年早逝后,入主南宫。”
“现在太子之母已不在,吾听闻,吴主现在最宠爱者,乃是有江东神女之称的潘夫人。”
说到这里,糜十一郎意味深长地看向吕壹:
“故而如今宫中,潘夫人莫不是诸妃最贵者?我还听说,她不是诞了一个皇子?”
吕壹听到这个话,顿时如遭雷击!
又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眼前一下子就看到耀眼的亮光!
七皇子,才不到一岁啊!
恍惚中,糜郎君的声音,如同魔鬼般在他的耳边响起:
“吴七皇子,年不过一岁,若是能在吕中书的辅佐下,继承大统,主少不知事,自是要依赖吕中书。”
“到时候,就是吕中书掌他人生死,而非生死操于他人矣!岂不妙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