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在许昌那边,刚刚由侍中转为太常。
司马昭突然提起这个话,也不知是在为自己的长安之行作辩解,还是在想找个话题。
“大人在许昌那边,其实过得也不算舒心。”
王元姬眉头轻皱,脸上有些许愁色,“以大人的性子,必然是要对何晏之流看不惯。”
“迟早会有一日得罪了小人,到时候只盼莫要被小人所伤才是。”
“放心吧,台中三狗之辈,皆是贪利之辈,他们排挤朝中正直之士,多是为了方便他们敛财。”
“除非迫不得已,当不会置人于死地。特别是像外舅那样名望之士,最多不过是在朝中呆不下罢了。”
说到这里,司马昭叹了一口气:
“说真的,许昌那等地方,不呆也罢。真到那一步,我们把外舅接到邺城来,倒也算是有个照应。”
王元姬再次垂下眼眸:“到时候再说吧。”
曹大将军专权,台中三狗乱政,固然难以保家保国。
但外舅在先帝活着的时候,有大魏举国之助,犹不能守住长安。
如今又难守洛阳。
日后能否守得住邺城,那也难说得很。
想到这里,王元姬禁不住地生出一丝茫然:
大魏,将何去何从?
——
延熙六年,同时也是伪魏正始四年,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伪魏皇帝曹芳年十二岁,在正月的时候,正式加元服,也就是行加冠礼。
刚刚上任太常的王肃,在曹芳加元服之后,立刻上书天子,建议立后。
曹叡在世时,大概是出于补偿亲生母亲甄氏的心理,不但把诸舅氏按亲疏排出顺序,分别予以任用,赏赐累计达到万两之巨。
而且还追封了甄氏的父亲甄逸,谥号安城乡敬侯,并让其孙甄像承袭爵。
甚至在甄氏之母,也就是曹叡的外祖母病逝时,曹叡不顾众臣劝阻,以天子之尊,违背礼制,亲自披麻戴孝亲自参加葬礼,朝中文武百官全部陪同致祭送葬。
对在世的人犹然如此,曹叡对甄夫人更是推崇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除了不断派人前去祭祀,增高坟墓,曹叡甚至下诏,宣布文昭庙和宗庙享受同等祭祀礼仪,地位与宗庙并列。
并将此规定铭刻于金鼎,藏之于金柜,以传示子孙后代。
而曹叡所立的太子曹芳的正妃,同样也被曹叡安排了甄氏家族的人——正是甄氏之兄甄俨的孙女,同时也就是曹芳的表妹。
如今曹芳行了冠礼,按礼制来说,正妃甄氏也应该跟着升为皇后。
王肃的提议,也正是意在于此。
这本就是个顺水推舟的事,但到了曹大将军这里,却出了个岔子。
朝上的曹大将军本来也是觉得王太常的建议挺正常,没什么不妥,装模作样地议论几句。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决定让有司选个好日子,正式册封皇后。
谁料到下了朝之后,何晏就急匆匆地找上了曹爽:
“大将军何故轻易同意王子雍(即王肃)之议?此多半是司马仲达之谋是也!”
曹爽闻言,顿时就是吃了一惊:
“平叔何出此言?我道天子行冠礼,立后乃是应有之举,怎么就成了司马仲达之谋?”
何晏一跺脚,面有焦急之色,急声解释道:
“大将军,晏非是说不应当立后,而是不应当立甄氏为后啊!”
大概是赶过来有些匆忙,何晏缓了一口气,这才继续说道:
“大将军难不成忘了,甄氏一族本宗在何处?”
经何晏提醒,曹大将军这才一拍脑门,叫了一声:
“糟糕!吾竟是忘了这一节!”
甄氏一族,本就是河北大族,又经过曹叡的大力提拔,诸舅氏甥氏全部封侯,如今已然是魏国最顶尖的名门望族之一。
关中一战,曹叡仓皇东巡,作为皇戚的甄氏族人,自然也有不少跟着跑到了许昌。
但别忘了,甄氏的本宗可是在河北中山郡。
甄夫人更是葬在邺城,甄氏有不少人可是在那里为她守墓。
如此也就罢了。
偏偏曹爽这些年来,所作所为多有僭越之处。
别的不说,光一个迁皇太后别居他宫,不让她跟年幼的天子相见,就足以让大将军站到皇家的对立面。
更别说,现在的河北,可是掌握在司马太傅手里。
真要立甄氏为后,不但是加强支持天子的力量,同时说不得,还会被司马太傅所利用。
曹大将军越想越是后悔,不由恨恨地一跺脚,咬牙道:
“王老匹夫,心思竟是如此歹毒!安敢如此欺我?”
何晏点头,肯定道:
“大将军所言甚是!想那王子雍与司马仲达乃是姻亲,今日之议,想必与那司马仲达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