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总是让人特别容易感到疲倦,就像刚睡醒似的,昏昏沉沉不想动弹。
迎接天子的时候打盹,那就是失礼,冯君侯喝了茶,虽说不瞌睡,但身上总觉得有些不得劲。
闭目养神的魏延似乎是感觉到冯君侯的难受,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又重新闭上了眼。
似乎对冯某人的浮躁极是不屑。
看到魏延这副模样,冯君侯顿时就是火起。
大热天的,本来就容易上火。
再加上天没亮就得出城,赶到三十里外的驿亭等候天子,吃不好睡不好,冯君侯能好受才怪。
只是这个时候,跟魏延吵起来的话,那就是君前失礼。
若不是此处只有这一个驿亭,他才不跟魏老匹夫坐在一个屋檐下。
天子亲临长安,镇东将军和镇东大将军,一个是关中的实际掌权者,一个有最高将军号,自然都要前来迎接。
毕竟上党再重要,也远没有达到让大汉的镇东大将军一直镇守不得离开的地步。
镇东将军与镇东大将军不和,互相别苗头,有资格呆在驿亭里的几人,没人站出来缓和一下气氛。
虽然冯君侯或许会卖面子,但以魏老将军的性子,这个时候站出来,多半是要自讨无趣。
只要两人不吵起来,沉闷点就沉闷点吧。
驿亭里的沉闷,让外头的蝉声显得更加嘹亮。
冯君侯被魏延甩了脸色,越想心头越是不爽。
听到外面的蝉声,他眼珠子转了转,突然解下自己的武弁大冠,双手捧起来左看右看,自言自语地说道:
“这蝉啊,真是好看……”
魏延面无表情,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冯君侯又转了一下手里的冠帽,提高了声音:
“这貂尾也不错……”
魏延脸皮抽了一下,仍是没有吭气。
冯君侯叹了一口气:
“这么好看的冠帽,可惜只有这么一顶啊,有人想戴,还没资格戴……”
此话一出,就是关兴张苞这两个舅子哥,都忍不住地握紧了腰间的刀鞘。
这已经不是巧言令色,而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比两个舅子哥动作更明显的,是魏延。
但见他终于睁开眼,猛地站起身来,右手按到他腰间那把通身黑色佩刀的刀柄上,对着冯君侯怒目而视:
“小儿敢尔!”
可能是动作太大,关将军下意识地就是身子一闪,挡在冯君侯面前。
只见她右手同样按在同样款式的黑刀刀柄上,盯着魏延,面容冷峻,沉声道:
“魏将军想要做什么?”
驿亭内一阵轻微的骚动。
魏延放眼看去,但见关兴、张苞、赵广、杨千万等人,皆是反应过来。
人人手按刀柄,神色肃然,隐隐有把冯君侯围在中间之势。
每人腰间都是一模一样的纯黑佩刀,此乃迎接天子时公卿将官的专用佩刀。
魏延对关小君侯身后的冯君侯怒目而视,最终还是怒哼一声,转身走出驿亭。
魏延的离开,让众人皆是暗松了一口气。
关将军转过身来,对着冯君侯略有不满地说道:
“好端端地,没事你非要惹他做什么?”
反正这里没有外人,关将军也没有必要掩饰自己。
冯君侯撇撇嘴:
“胡说,我可没有惹他,明明是他先惹的我。”
关将军仍是不满:
“他在丞相面前都敢对杨仪拔刀相向,现在这里可没有人能压得住他,真要闹出事情了怎么办?”
魏延一走,气氛就莫名地放松了下来,关兴在旁边也劝道:
“四娘说得的,明文啊,魏老将军可是镇东大将军,资历也比你老,你忍一忍,没人会认为你是怕了他。”“但他现在主动离开,可算是对你退让了一步,此举可谓难得,你以后还是少惹魏老将军。”
“没错没错。”张苞也跟着说了一句,然后摸摸下巴,“安国这么一说,以魏老将军以前的做事风格,倒还真是让人觉得意外。”
冯君侯哼哼一笑,也不言语。
这有什么好意外的?
你要是从我手里拿了工程营,然后再被我送了一件攻取上党的功劳,你也不会在这里跟我闹得下不来台。
魏老匹夫虽说脾气太差,但还是要脸皮的,做事也不会遮遮掩掩——说白了就是情商太低。
在大热天里端坐着跟个泥菩萨似的等人,委实难受。
此时魏老匹夫一走,冯君侯顿时就是放松下来,没有形象地靠在驿亭的柱子上,长吐出一口气,闭目假寐:
“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他在我面前晃,我就是觉得心烦。”